竹心居的清晨,不再只有竹叶的宁静。空气中,似乎总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绷感,如同弓弦被悄然拉满。问心林的试炼,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两人心中更沉重的枷锁,也仿佛触动了屿岛某些沉寂的开关。
姜若离站在庭院中,对着初升的朝阳缓缓吐纳。她的动作沉稳了许多,五年苦修,松鹤先生所授的“凝气诀”己能勉强运转周天,将体内那股源自掌心银纹的、时而躁动的力量梳理安抚。然而,昨夜梦中,那个左手同样有着银纹、眼神空洞的“镜像女孩”再次出现,无声地凝视着她,带来冰冷彻骨的孤寂感。她下意识地抚上胸前衣襟下的铜镜吊坠,裂痕的触感透过布料清晰传来,冰凉而脆弱。
吴笙歌在她不远处练剑。竹剑在他手中己非竹木,仿佛化作了流动的银色月光,每一式都简洁凌厉,带着切割空间的锐啸。他的身形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只有那双异瞳深处沉淀的郁色,比五年前更加浓重。问心林中那场精神风暴和深紫瞳孔的暴露,像一层无形的隔阂横亘在他与松鹤先生之间。松鹤先生不再单独指点他那些关于“镜”与空间法则的深奥内容,只是目光扫过他时,那份审视与担忧更加深沉。吴笙歌对此沉默以对,只是练剑越发刻苦,近乎自虐。
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屿岛开始“生病”了。
起初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渔村张大娘晾在院里的鱼干,一转眼少了大半,几日后却出现在后山树林里,己经腐烂生蛆。李家刚打满的水缸,一夜之间见了底,缸壁却干爽如新。王老伯睡梦中被一阵刺耳的、如同指甲刮过玻璃的怪声惊醒,寻遍屋内屋外却毫无踪迹。
接着,异象升级。靠近东岸礁石滩的几户人家,惊恐地发现自家院墙出现了短暂的扭曲,仿佛空间本身被无形的力量揉皱,景象光怪陆离,持续数息才恢复原状,留下目睹者一身冷汗。西边竹林深处,有樵夫声称看到一片区域的光线诡异地折叠,几根竹子凭空消失,又在几步外“掉”了出来,吓得他连滚带爬逃下山。
这些空间紊乱的现象如同瘟疫般在屿岛各处零星爆发,毫无规律,防不胜防。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渗透进每个屿岛人的心里。祠堂的香火前所未有的鼎盛,人们祈求先祖庇佑,驱散这看不见的灾厄。流言蜚语在压抑的气氛中悄然滋生、发酵。
“是‘天煞孤星’!一定是她!五年前禁地那次异动后就不太平,如今她长大了,煞气更重了!”
“对!竹心居也压不住她的凶性了!松鹤先生再厉害,能斗得过天命吗?”
“听说问心林那天,竹心居方向有紫光冲天,邪气得很!定是那灾星又作妖了!”
“长老会不能再姑息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屿岛都要被她克得塌了!”
长老议事厅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檀香的气味也压不住那股剑拔弩张的硝烟味。
“证据确凿!” 一位身着深褐色长袍、面容冷峻、鹰钩鼻格外显眼的长老猛地一拍桌子,声音洪亮而充满戾气,他是长老会中强硬派的代表——厉长老。“空间紊乱始于赤星异象,根源就在那姜若离身上!她是‘天煞孤星’降世,出生时便引动血光异象,七岁显露异能伤人,十岁擅闯禁地引发古镜动荡!如今屿岛根基动摇,生灵惶惶,皆是此女之祸!祖制明言,此等克亲克族之凶星,不可留!当趁其羽翼未丰、能力未稳,彻底根除祸源!竹心居,也庇护不了她多久!”
他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利箭,引来几位长老的附和,看向中央主位几位长老的眼神充满了逼迫。
“厉长老此言差矣!” 一个苍老却沉稳的声音响起,苏长老缓缓捋着长须,眼神锐利如电,扫过在场众人。“屿岛异变,成因复杂,岂能简单归咎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赤星异象、古镜躁动、空间不稳,此乃天地之劫,非一人之过!姜若离身负异能,确是异数,然福祸相依!老夫观其心性坚韧,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强行诛杀,非但可能引动她体内未知力量的反噬,酿成更大灾祸,更可能……断了我们应对这场天地之劫的唯一线索!她,或许正是解决危机的‘钥匙’!”
“钥匙?笑话!” 厉长老嗤之以鼻,“苏长老莫不是老糊涂了?指望一个灾星救世?她只会带来毁灭!祖制不可违!为了屿岛万千生灵,必须当机立断!”
“祖制亦讲仁心!当年姜明远立下血誓,尚有余地!如今情势未明,岂能妄动杀孽?” 另一位倾向于苏长老的长老出言反驳。
议事厅内,争论激烈,强硬派与温和派(以苏长老为首)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火药味。
争论暂歇的间隙,苏长老回到自己清幽的院落,屏退左右。他走到书案前,研墨提笔,神色凝重地在一张特制的、带着淡淡星辉纹路的符纸上疾书。字迹苍劲有力,内容却令人心惊:
“厉等催逼甚急,‘钥匙’之说恐难久持。岛基震荡加剧,非止于空间裂隙,禁地‘墟镜’裂痕扩散,镜面血光频现,躁动异常,似有异物欲破界而出。镜心不稳,‘钥匙’恐为双刃,用之不当,恐加速崩解。盼兄慎察,早定对策。苏,顿首。”
符纸写完,他指尖凝聚一点微光,点在符尾。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道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流光,悄无声息地穿透屋顶,向着竹心居的方向疾射而去。
竹心居,星图屏风前。
松鹤先生负手而立,凝视着屏风上北斗第七星那顽固的赤痕,眉头深锁。那道银色流光悄然而至,落在他掌心,化为苏长老的笔迹。他快速览毕,面色更加沉凝,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墟镜’裂痕扩散……” 他低声自语,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竹心居深处某个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枚布满裂痕的铜镜吊坠。“风雨欲来啊。”
他沉吟片刻,同样以指为笔,在虚空中勾勒出几个玄奥的符文,符文闪烁一下,没入虚空,算是给苏长老的回复。意思很明确:己知晓,自有分寸。
就在松鹤先生处理符信之时。
竹心居外围,靠近后山竹林的一片茂密树冠阴影中。
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正透过枝叶的缝隙,死死地盯着竹心居的院落。那眼睛没有丝毫情感,冰冷、专注,如同捕猎前的毒蛇。它的身体完美地融入阴影,气息收敛到近乎不存在,只有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扫描。
正在庭院角落静坐调息、试图驱散问心林残留心绪的吴笙歌,那双闭着的异瞳猛地睁开!
灰蓝与琥珀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窥探”意味的冰冷气息,如同最细的毒针,刺破竹心居外围松鹤先生布下的、常人难以察觉的警戒屏障,清晰地传入他的感知!
那不是人!至少,不是活人应有的气息!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的、控的质感!
吴笙歌瞬间起身,动作快如鬼魅,无声地出现在松鹤先生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
“先生,外面……有东西。在窥探。很强,很冷……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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