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褫夺“战神”名号之后，湛渊帝君的生活，说起来其实并无什么不同。
从前他身为九天战神，万军之首，出则镇神关，回则入凌霄殿，三界六道，谁不敬他三分。如今这“战神”之名被天帝一道神谕撤去，他便顺势脱下那层神光，自称“君珩”。
起初宗门中人仍习惯唤他“湛渊帝君”，他淡淡道一句：“叫君珩就行。”
语气不重，但从那日后，整个宗门的人就学得规矩得很了。
不过对他来说，最实在的变化是：
事儿少了，清净多了，头却——更疼了。
归曜峰本是季元好说歹说“请”他回来坐镇的，那当年赫赫威名的“战神殿”他也没住几日，就眼见着成了“废府”，连一块灵石都被贪小便宜的小辈们搬光。
他人己在归曜峰多年，住的是归曜殿，一院一榻一几案，再加一只……调皮雪鼬。
他对卸了战神之职毫无所谓，却绝对卸不掉这一身骨血里对那团毛茸茸小东西的执念。
现在他日日清晨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奏章，不是军令，不是请命神书——而是一个趴在他被褥里头的小雪团，耳朵软软地压着，尾巴圈着手臂，嘴边还带着没擦干净的果香糖印。
要不是怕吵醒她，他真想把她捞起来狠狠打一顿。
她最近尤其调皮——
该抄的术法没抄，非要跟着湛涟去炼器堂看什么“新制玉炉”；
该守的灵阵不守，偷偷藏了冰晶灵鱼养在院中，说是“好看”；
夜里还钻进他榻上，压着他那隐隐作痛未愈的伤，蹭了半夜，一边梦话都在说“我不是偷吃的…我只拿了一颗糖……”
他有时候闭眼听得头疼，又哭笑不得。
但偏生，他不舍得罚得太狠。
前几日她不小心扯落了他遮在肩背的衣袍，差点看见那被天雷灼出的雷纹伤痕，他按着她脑袋就让她跪了两个时辰，冷着脸不理她。
可她一哭，抱着他的袖角蹭来蹭去，他心里就乱得很，伤也更疼了。
那之后，他回寝殿的时候总是把伤处再加了一层遮灵阵，连灵息都不让泄出去一丝一毫。
不想让她知道。
他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但他没料到，小雪鼬有天分，鼻子又灵，感知又准。
某夜他身后刚泛起一点旧伤灵潮，她便蹭了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腰，仰头用小小的鼻尖碰碰他胸口，软软地说：“师尊，你这里是不是有点痛？”
他心头微震，刚要否认，她就瞪大了眼，哽着声音喊：“不准骗我！”
“你、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一着急，眼泪立刻就涌上来，一边拍他一边哭，像是全天下最委屈的小兽。
帝君拢着她颤抖的小肩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不许胡闹。”
“疼也是你惹的。”
“谁叫你总在殿中转来转去、跳来跳去、贴来贴去……”
“你那么吵，我有了伤便好不了。”
她抬头泪眼迷蒙：“你凶我……你欺负我……”
“你如此没规没矩，睡觉也不安分，压着我三夜，又乱动。”帝君淡淡地说，“我忍着没动你，己经是对你很好了。”
她一下子红了脸。
他低笑，终于将她揽进怀里，靠着榻边坐下，任她在他怀里蹭成一团。
窗外夜色如水，山月幽明。
而殿中，一人一鼬，就这么相依而坐。
再不想要战神之威，也不想管天下苍生。
他只想……守住眼前这只不长记性的雪团子，就好。
他也明白，泠阑也好，幽自骞也好，己不是他能插手的天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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