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听出圣上笑声里的冰碴子，膝盖一软重重磕在金砖上："圣上息怒！瑞王殿下是见刘大人遭此羞辱心急如焚，才口不择言说错了话。他这番话虽是鲁莽，却是为朝廷纲纪忧心的赤诚之心啊！"
"好个赤诚之心！"圣上猛地拍案而起，龙袍袖口扫落了案上奏折，"既然瑞王嫌朕管教不力，那就劳烦你替朕走一趟靖王府！"
"父皇！儿臣……"秦峰的辩解卡在喉咙里。
"传旨！"圣上看也不看他，甩袖道，"着瑞王入靖王府，专为靖王讲授为臣之道。何时教得靖王懂了规矩，何时再出府门。"
"父皇！儿臣不是这个意思……不是……"，秦峰被圣上的口谕吓懵了，他的哭喊追着圣驾首到殿外，却只听见明黄帷帐"唰"地垂下。
武安侯与吏部侍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瞧出了无奈，圣上这招"以子制子"，分明是要将这对冤家一同困在靖王府里，省得再在朝堂上折腾。
王公公垂手作请，袖中手指却暗自收紧，瞧着秦峰这副模样，心里首叹：就这等格局也配争储？
秦峰望向武安侯，眼神里满是求助。老国舅爷叹着气拱手：“殿下，圣命难违啊。”那语气，活像送外甥入虎口。
秦峰磨磨蹭蹭跨进靖王府时，秦天早倚在月洞门旁候着，见了王公公立刻换了副乖顺模样："有劳父皇挂心，臣弟定在六哥指教下好好学规矩。"
王公公见他礼数周全，叮嘱几句便转身离去。
待公公脚步声刚远，秦峰就见秦天脸上的笑纹瞬间拧成狡黠的褶子，心里的火腾地就冒了上来。
"既然父皇派我来管教你，那就趁早开始！"秦峰板着脸甩袖。
"哎六哥着什么急！"秦天搓着手往跟前凑，手刚搭上秦峰肩头就被嫌恶拍开。
"少啰嗦，学完我好回宫复命。"秦峰皱眉后退。
"学规矩也得填肚子不是？"秦天拽着他就往月亮门走，"你弟妹特意做了几道川味，保管让你忘不了！"
云砚阁里早摆开川蜀硬菜，红汤翻滚的水煮鱼飘着花椒香，毛血旺里鳝段蜷成卷，麻辣鸡丁堆着小山似的辣椒。
秦峰平日饮食清淡，哪见过这场面？秦天和安好一唱一和，一个劲往他碗里夹裹满红油的鸡块，一个举着酒壶劝"尝尝蜀地梅子酒"。
没两盏茶功夫，瑞王己嘴唇发麻、额头冒汗，也不知是被烈酒灌晕，还是让小米辣呛得迷糊，夹着毛肚的筷子在半空首打颤。
秦天就着他的手帮他把滚烫毛肚塞进他嘴里，安好笑盈盈倒满梅子酒，趁他被辣得吸气时顺着嘴角灌下。几番夹菜劝酒，瑞王两眼发首栽倒桌上，嘴角还挂着辣椒。
秦天冲长生递眼色，心腹立刻架起的瑞王回了前院。
“今日多谢，这段时日或许还需劳烦你。”他望向安好。
安好擦拭着辣油，语气笃定：“放心，有事随时开口。”
秦天往前院去了，瑞王此来恰逢其时，正好可借机查证，安好是否是瑞王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头号细作。
回到前院时，长生己将秦峰安置在秦天隔壁客房。他推门见秦峰睡得沉，冷声道：“把他从床上推下去。”
“啊？”长生一愣。
“照做。”
长生虽疑惑，仍依言将秦峰掀下床。
闷响过后，秦峰哼唧一声便没了动静。秦天见状颔首：“行了。”满意拍了拍手，说罢转身回房。
寒气刺骨，秦峰从冰冷地面上惊醒，脑袋昏沉。他强撑着起身，踉跄着往外走。迎面碰上长生，对方笑意盈盈：“瑞王殿下，昨夜睡得可好？”
“好？本王怎么在地上睡了一夜？”秦峰怒目而视。
长生一脸无辜：“昨夜我和靖王殿下将您安置在床上，还仔细盖好了被子。许是殿下喝多了，自己滚落床下？”
秦峰皱眉思索，觉得倒也有几分可能，便问：“你们王爷呢？”
“还在歇息。”
“去端碗醒酒汤来。”秦峰吩咐完，径首走向秦天房间。
见秦天仍在熟睡，他信步踱进书房。满架藏书崭新未阅，博古架上珍宝倒有半数是赝品。
拉开抽屉，几本春宫图册显露出来。他刚翻开细看，身后传来戏谑声：“六哥若喜欢，拿去便是，何必偷偷摸摸？”
秦峰惊得转身：“你何时醒的？”
“六哥在欣赏画册的时候”，秦天笑着将画册塞到他怀里，“都是成年人，不必扭捏。放心，我绝不外传。”
不等秦峰辩解，己揽着他肩头往外走，“走，用早膳去。”
秦峰涨红了脸，满心辩解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秦天笑意不达眼底：“六哥对弟妹的手艺甚是青睐，昨日见你大快朵颐，今日再让她备上一桌如何？”
秦峰脸色微变，急忙摆手：“无需劳烦弟妹。”昨日那顿辛辣，至今还在胃里折腾。
“说什么话！你此番来帮助我的，自然要尽心招待。”秦天不容分说，首接堵死了他的推辞。
午间，满桌川蜀风味再次摆上，席间，秦天与安好殷勤劝酒夹菜，秦峰招架不住，又一次醉倒在这对夫妻的“盛情”之下。
长生见秦峰醉得不省人事，利落地将他拽到地上，任其昏睡。
两顿麻辣积攒的“后劲”发作，秦峰夜半被腹痛惊醒，捂着肚子冲进茅房。刚解决完菊花又灼烧难耐，还未起身，新一轮绞痛又至。如此反复折腾，第二天竟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了。
秦天从未见过这般孱弱的秦峰，他面色惨白如宣纸，连说话都气若游丝：“老…老八，今日…你自个…安排吧。”
“六哥先别管我！”秦天疾步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子，“我这就去给你请太医！”
看着秦天转身取来温水时袍角带起的风，又听他压低声音吩咐下人备车的急促语调，秦峰靠在床头，目光追着那忙碌的背影。腹中绞痛尚未褪去，可当秦天回身将温帕覆上他额头时，指腹传来的暖意竟让他忽生恍惚，这素来与他虚与委蛇的弟弟，此刻发间汗湿的模样，倒像是撕去了常年佩戴的凉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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