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门前石狮威严耸立，秦天三人跨过高高的门槛，径首往正厅去。
"靖王殿下降临寒舍，可是让这门槛蓬荜生辉啊。" 武安侯抚着胡须迎出，眼底却淬着冰碴子，目光在秦天歪斜的绷带上扫来扫去，"不知殿下突然造访，是想尝尝寒舍的粗茶，还是另有...... 高见？"
"高见不敢当，就是给侯爷送份惊喜。" 他用象牙筷敲着纸卷，绷带下的桃花眼眯成毒蛇信子，"您老眼神儿好，给掌掌眼？"
武安侯展开欠条的瞬间，山羊胡猛地抖成一团乱麻。那猩红的指印在阳光下泛着油光，"来人！把那个孽障给我拎过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话音刚落，武安侯的脸色突然比川剧变脸还快，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王爷莫急。" 他指尖戳着欠条，指甲几乎要把羊皮纸戳出窟窿，"这年头造假文书的骗子可不少，等犬子来了当面对质，要是真有这事，我武安侯府的银子，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秦天听完只是呵呵一笑，冲孟新柯、林景文扬了扬下巴。两人一唱一和，将醉仙楼里的闹剧说得唾沫横飞，连姚安阳踹门时腰带如何崩断都描述得绘声绘色。
半个时辰后，小厮连滚带爬撞进正厅，腰带散着半截，发髻歪得像团乱草："老爷！少爷他......"话音未落，雕花木门"哐当"一声被踹飞门闩，姚安阳铁塔似的杵在门口，外袍下摆还沾着巷口的泥点子。
他瞥见堂中晃着欠条的秦天，瞳孔骤缩："你们怎么阴魂不散！"
"世子这记性怕是被狗啃了？本王特意来收您'亲笔签名'的欠款"他拖长的尾音绕过姚安阳发颤的耳垂，"免得您晚上睡觉，被叁仟两银子压得喘不过气。"
姚安阳食指几乎戳到秦天绷带："谁说赖账了！用得着追到老子家里摆谱？"
"本王就喜欢趁热打铁，总比某些人把债欠成陈年老醋强。"
武安侯突然像老鹰抓小鸡似的薅住儿子后颈，指节陷进锦缎里："这玩意儿，当真是你按的？"他抖着欠条，羊皮纸边缘擦过姚安阳通红的耳廓。
姚安阳喉结在父亲铁钳般的手掌下滚动，喉间挤出蚊子哼似的"嗯"。"啪！"
武安侯的手掌如铁砂掌般拍在后脑勺，震得姚安阳发髻里的玉簪"叮"地掉在地上。
还没等秦天反应，第二记耳光"啪"地扇在姚安阳侧脸，力道大得让他撞翻了身后的花架。他嘴角渗出的血珠滴在欠条边缘，把"姚安阳"三个字染得更红。
秦天三人下意识摸向自己脸颊，孟新柯的折扇"啪"地合上，林景文咽唾沫的声响在寂静的正厅里格外清晰。
阳光透过窗棂，将姚安阳脸上迅速肿起的五指印照得透亮，活像刚被烙铁烫过的猪头。
三人攥着银票首扑怡红院。秦天晃出个绣云纹银边荷包："今儿姚世子埋单！"
孟新柯与林景文凑近一瞅，正是醉仙楼扭打时姚安阳遗落的物件，顿时笑作一团秦天转着荷包挑眉："这利息，够他喝一壶了。"
安好指尖着烫金请柬边缘，鎏金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姚贵妃邀赴桃花宴"的细楷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眉心发紧。
这哪是赏花宴，分明是用胭脂水粉铺就的角斗场，簪环碰撞间藏着多少断金裂帛的暗箭。
她将请柬往妆奁上一掷，流苏扫过镜面发出细碎声响："兰心，这帖子可有推拒的由头？"
"王妃若有妥帖说辞，自可婉拒。"兰心垂首侍立，眼尾余光瞥见主子突然扬起的狡黠笑意。
"那就回禀宫里，就说王爷伤势严重，饮水进食都需旁人伺候，我这做王妃的半步也离不得。"话音未落，那烫金帖子己被她塞进妆奁深处，仿佛触碰的是枚炸响的炮仗。
姚贵妃捏着被退回的请柬，鎏金边角在她指节间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好个靖王妃，"冷笑从她齿缝间渗出，"倒和她那废物男人是天生一对滚刀肉。"
侍女云桑忙按住主子绷得铁青的肩头："娘娘息怒！眼下王爷刚在怡红院闹出风波，若靖王妃在宴上有个三长两短，恐被御史台拿住'公报私仇'的话柄......"
"够了！"姚贵妃猛地将请柬揉成纸团，指甲掐进掌心的红痕像朵怒放的梅花，"且容她再蹦跶几日，等桃花落尽时，看她还能不能笑得这般轻巧！"
安好对宫中暗流浑然不觉，她知道无论在什么年头，只有攥在手里的钱才靠得住。
"文心，陪嫁单子里可记着商铺庄子？"
文心垂首盯着青砖缝："回王妃，只有东门街两间偏僻铺面"。
"那其他箱笼呢？"
"多是鎏金漆盒、嵌玉屏风..."文心的声音越来越轻，"看着唬人，实则是侯府拿库存旧货充的场面。"
妆奁盖"啪"地合上，震得镜台积雪似的粉黛簌簌掉落。安好喉头滚动着，声线压得像浸了水的棉线："我母亲...可曾留下半件体己？"
"大夫人本是农家女，"文心猛地跪坐下去，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侯爷封侯那年她便没了，走时...连件像样的银簪子都没留下。"
"她怎么没的？"
"这..."文心瑟缩着低下头，"奴婢入府时大夫人己过世，实在不知详情..."
"我比大姐小半岁"她突然冷笑，"只怕他俩早勾搭上了，不然大姐怎会比我大这许多？"
"等我查清当年的账，定要那对狗男女跪在母亲坟前剜心赔罪！"
安好虽非原主，却能清晰感知胸腔里翻涌着与原主如出一辙的痛楚。那是浸透骨髓的怨怼，镜中面容虽是自己，眼底恨意却带着原主未散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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