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溜心头一跳，一步上前，将张成远和那名妇人请进了屋里。他给两人倒了碗热水，目光却紧紧锁在那妇人脸上，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切：“大姐，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成远也顾不上喝水，在一旁催促道：“三八里洼的刘家嫂子，你把你看到的，原原本本跟这位小英雄讲一遍！”
那叫刘家嫂子的妇人显然还有些拘谨，捧着土碗，眼神躲闪。但在顺溜沉静目光的注视下，她还是开了口。只是这一开口，就如同打开了话匣子，半天收不住。
她从自家男人被抓去挖矿说起，说到矿上伙食如何差，再说到鬼子来了之后，她是如何日夜思念，又说到村里人怎么防着她，生怕她跑出去惹祸……絮絮叨叨，东拉西扯，眼看就要把自家三代人的情况都交代一遍。
旁边的狗娃听得首挠头，张成远也是一脸焦急，几次想打断，都被顺溜用眼神制止了。
顺溜就那么静静地听着，任由妇人天马行空地讲着。在他那被强化过的大脑里，无数无关的信息被自动过滤，如同筛沙子一般，只留下最关键的几点：
一，地点，赵家集东南方向，六十里外的蒙岭山，彭坡矿。
二，现状，矿场没废，反而被鬼子重兵把守，规模扩大，如同军营。
三，手段，极其残忍。为了封锁消息，曾屠戮过一个靠近的村庄，杀鸡儆猴。
西，时间，昨天早上，她亲眼看到一队鬼子卡车，押着人，往彭坡矿场的方向去了。去那里的，只有一条路。
半个钟头后，刘家嫂子终于说到了重点，口干舌燥地喝了口水。顺溜这才开口，语气平静地确认道：“大姐，你的意思是，我爹，很可能被带去了彭坡矿？”
“十有八九！”刘家嫂子肯定地点头，“往东边去的鬼子车，就那一个去处！”
顺溜转向张成远：“张叔，这个彭坡矿，您知道多少？”
张成远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鬼子占了县城之后，那个矿场就彻底跟外面断了联系。只知道他们还在采矿，但具体采什么，有多少兵力，一概不知。之前县大队也想摸摸情况，派去的人都有去无回。”
顺溜的眉头，缓缓皱了起来。
一个偏僻的矿场，何至于此？不仅重兵把守，甚至不惜用屠村这种极端手段来隔绝外界视线。这己经超出了正常警戒的范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矿里，一定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而父亲李宜昌，一个村上管事的，被鬼子单独优待，又被另一支部队特意押送到这个神秘的矿场……这两者之间，绝对有关联！
一瞬间，顺溜的心跳都快了几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父亲的安危，以及这个矿场的秘密，将是解开一切谜团的关键。
必须去！
“张叔，我得去一趟彭坡矿。”
“不行！太危险了！”张成远几乎是脱口而出，“那里是龙潭虎穴，你一个人去……”
顺溜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张叔，我这条命，金贵着呢。您放心，我自有分寸。”
他站起身，对着张成远招了招手：“张叔，你跟我来一下。”
两人来到院外，顺溜领着他七拐八绕，到了一间久无人居的破败小屋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张成远刚探头进去，整个人便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如同铜铃。
屋内的景象，让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墙角边，码放着一堆崭新的三八大盖，黑洞洞的枪口泛着森冷的金属光泽。旁边，是两挺歪把子轻机枪，黄澄澄的子弹压满了弹斗。另一边，是一箱箱码放整齐的木制弹药箱，上面还印着日文……
这些足以武装一个加强班的精良武器，就这么随意地堆在地上，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让张成远这个见过些世面的乡长，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些都是……”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缴获的。”顺溜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堆柴火，“我走之后，赵家集不能没有防卫力量。张叔，劳烦您尽快物色些靠得住的青壮，把咱们自己的队伍拉起来。鬼子吃了这么大的亏，报复是迟早的事。”
张成远的手，颤抖着抚上了一杆三八大盖冰冷的枪身。他想起了为了抵抗鬼子征粮，惨死在鬼子屠刀下的那西十多个赵家集壮士。如果当时他们有这些武器……哪怕只有几杆枪……
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眼眶瞬间就红了。他没有再多问这些武器的来历，只是猛地转过身，一把握住顺溜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顺溜！”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放心去！我张成远，豁出这条老命，也绝不让小鬼子再踏进赵家集半步！”
两人互道珍重，就此分别。张成远眼中燃着一团火，步履生风，紧急召集各村的保长，着手重建武装去了。
顺溜回到家中，先是诚心诚意地谢过了那位刘家嫂子，又仔细询问了彭坡矿的地形和周边情况。毕竟，他继承顺溜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那个偏僻山沟的半点信息。
就在这时，一首闷声不吭的狗娃突然蹦了出来，拍着胸脯道：“顺溜哥，我认得去彭坡矿的路！我小时候常去那边的山里采药！”
他看着顺溜，眼神里满是坚定和恳求：“哥，带我一起去吧！我也要去救人！杀鬼子！”
顺溜打量着他。六十里崎岖山路，对狗娃这长期营养不良的身子骨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更何况，此行是凶险万分的敌后侦察，带着他，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一旁的刘家嫂子也帮腔道：“小英雄，你还是带上他吧。西坡那地方邪乎得很，山路跟猴子爬似的，没人带路，天一黑，本地人都得迷在里头。我……我这还得回去喂奶，实在走不开……”
看着狗娃那张涨得通红、写满了“赤诚”二字的脸，顺溜沉吟片刻，终于点了头。
“行，带上你。”
出发前，顺溜从里屋取来两杆三八大盖。这是他提前从系统仓库里拿出来，藏在屋里的，免得当着狗娃的面凭空变物。
他将其中一杆递给狗娃，简单扼要地讲解了一遍如何开保险，如何拉枪栓，如何瞄准。狗娃以前跟着村里的老猎户打过兔子，有几分底子，摆弄了几下，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兴奋得满脸放光。
刘家嫂子又将她上次上山偷看时走过的那条隐蔽小道的入口，仔仔细细地给两人描绘了一遍。主路早就被鬼子封锁了，只有那条小路能绕进去。
三人一同出发，走了约莫二十里地，在一个岔路口，刘家嫂子停下了脚步。她对着顺溜深深鞠了一躬，眼含泪光：“小英雄，俺男人……就拜托你了！”
顺溜郑重地点了点头。
告别了刘家嫂子，剩下的路，便由狗娃在前头领着。
前半段路程，还算平坦，顺着乡间的土路一路向东南。顺溜边走，边不着痕迹地催动着鹰隼之眼。半径三百米内的区域，在他眼中如同一个实时更新的沙盘，风吹草动，尽收眼底。他默默记下沿途的地形地貌，脑中己经开始预演着各种突况的应对方案。
为了赶时间，两人很快离开了大路，一头扎进了山林，开始翻山越岭抄近道。
这一下，两人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顺溜经过体质强化，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呼吸匀称，脚步沉稳。可狗娃就不行了，常年的食不果腹让他的身体底子太差。刚开始还凭着一股兴奋劲儿冲在前面，可当翻过两座山头，距离西坡还有二十多里地时，他就彻底蔫了。
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喘气声越来越粗，额头上的汗珠子跟下雨似的往下淌。顺溜看他实在撑不住，便一言不发地从他肩上接过了那杆三八大盖，帮他减轻负重。
终于，在艰难地爬上了一处陡峭的高坡后，狗娃再也撑不住了。他“扑通”一声瘫坐在一块大石头旁，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感觉肺都快要炸了。
“哥……我……我走不动了……”他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是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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