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绿磷火在石屋冰冷的地面上无声明灭,勾勒出孩童蜷缩的轮廓。
怨毒的凝视穿透石墙,阴寒瞬间冻结了陈默的血液。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腥甜强行冲破喉头冻结的窒息感。
“敕!”一声带着血沫的短促低喝挤出牙缝。
脚踝处缠绕的阴寒如同受惊的毒蛇,骤然缩回!
墙角那啜泣的童影也随之模糊、消散,只留下一缕浸透骨髓的悲伤残念,萦绕不散。
陈默瘫倒在冰冷的地面,剧烈喘息,左眼死死盯着门外——
村道上,几头黄牛正拖着血淋淋的断尾,沉默地朝着村口老槐树的方向跪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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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屋内,冰冷刺骨。
脚踝处那股骤然缠绕而上的阴寒如同活物,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恶意,瞬间冻结了陈默的血液,麻痹了他的神经,甚至试图扼住他咽喉的气息!墙角那片深沉的阴影里,那个模糊的孩童轮廓“抬起头”的刹那,无形的怨毒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意识深处,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眩晕和恐惧。
不能死在这里!
求生的本能和右眼深处尚未完全平息的冰冷洪流猛烈碰撞,爆发出最后一点挣扎的力量。陈默猛地一咬舌尖!
“噗!”
剧痛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在口腔中炸开!这股源自自身的、滚烫的痛楚和腥咸,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喉头那股冻结的阴冷窒息感!
“敕!”
一声短促、沙哑、带着血沫的低喝,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硬生生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这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走调,却蕴含着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抗争意志——那是他祖父走阴人血脉在绝境中残留的最后一点火星!
声音出口的刹那,缠绕在脚踝上的那股阴寒猛地一颤!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的毒蛇,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利嘶鸣,骤然松开,闪电般缩回了墙角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之中!
墙角处,那个啜泣的、模糊的孩童轮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信号不良的影像。那怨毒的“凝视”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仿佛要撕裂灵魂的悲伤。一声若有若无、饱含无尽委屈和痛苦的叹息,如同穿过悠长岁月的风,轻轻拂过陈默的耳畔:
“娘……好冷……好黑……”
声音未落,那黯淡的轮廓如同被风吹散的烟絮,倏地模糊、变淡,最终彻底消失在冰冷的石墙角落,只留下几缕幽绿的磷火在原地不甘地跳动了几下,也缓缓熄灭。
石屋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陈默自己粗重、嘶哑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浑身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汗水浸透的衣衫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
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心力。舌尖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混合着口腔里的血腥,提醒着他刚才的凶险。那童魂的怨毒和悲伤残念,如同跗骨之蛆,依旧萦绕在他的意识边缘,带来阵阵心悸。
他挣扎着,用尽力气再次将左眼贴近那道狭窄的门缝,如同溺水者渴求空气。
门缝外,死寂的夜色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打破了。
没有虫鸣,没有风声,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闷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从村道的方向传来。
陈默的左眼瞳孔骤然收缩!
村道上,几个村民正费力地驱赶着几头黄牛。那些平日里温顺的畜生,此刻却显得异常焦躁和……恐惧!它们巨大的头颅不安地甩动着,铜铃般的牛眼里充满了人性化的惊惶,鼻孔喷出粗重的白气,蹄子焦躁地刨着泥泞的地面,却无法抗拒村民手中鞭子和绳索的驱赶。
真正让陈默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它们的尾巴!
每一头黄牛的尾巴根部,都残留着参差不齐、极其新鲜的断口!暗红的肌肉组织和断裂的白色筋腱暴露在外,断口处却没有多少鲜血流出,只有一层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漆黑液体在缓慢地渗出、凝聚,散发着刺鼻的铁锈腥臭!
这些牛,像是刚刚被某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硬生生扯断了尾巴!
它们被驱赶的方向,正是村口那棵巨大的、如同鬼影般矗立在黑暗中的老槐树!
就在陈默惊骇的目光中,最前面那头最为健壮的公牛,被村民用力抽打着驱赶到了距离老槐树主干还有十几步远的地方。
突然,异变陡生!
那头原本还在挣扎的公牛,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它那双充满恐惧的牛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变得空洞而呆滞。紧接着,在陈默难以置信的注视下,这头壮硕的公牛,前腿膝盖一弯,如同一个虔诚的信徒,朝着老槐树的方向,沉重地跪伏了下去!
“噗通!”
巨大的身躯砸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它身后那几头黄牛,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指令,也纷纷停止了挣扎和嘶鸣,动作僵硬而统一地屈下前腿,沉重的身躯接二连三地跪倒在地,硕大的牛头深深埋下,朝着老槐树的方向,呈现出一种诡异到极致的集体跪拜姿态!
整个场面死寂无声,只有牛群粗重的、带着恐惧余韵的喘息在夜风中飘荡。月光惨白,照在它们断尾处渗出的粘稠黑液上,反射出幽暗的光泽。巨大的牛躯跪伏在虬结盘绕的树根前,如同向邪神献上祭品的奴隶。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陈默的脊椎爬升。这绝不是正常的祭祀!这是邪祟对生灵的强制征召和献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诡异场景中,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枯叶摩擦的“沙沙”声,从老槐树另一侧的阴影里传来。
陈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左眼死死盯住声音的来源。
只见几只黄褐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树根盘错的缝隙和茂密的荒草丛中钻了出来。
那是几只黄鼠狼,个头比寻常所见的大上一圈,毛色在月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它们人立而起,前爪缩在胸前,后腿首立行走,动作轻盈而诡异,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性。细长的吻部微微翕动,绿豆般的小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那些跪伏在地、断尾处仍在渗出粘稠黑液的黄牛!
几只黄鼠狼如同训练有素的仆人,悄无声息地溜到黄牛的断尾处。它们伸出细长而灵活的爪子,小心翼翼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用爪子尖钩住断尾处那些粘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黑色血块和断裂的组织碎片。
其中一只最大的黄鼠狼,动作尤为庄重。它两只前爪捧起一块从断口处抠下来的、足有婴儿拳头大小、还在缓缓滴落粘稠黑液的暗红色肉块和断裂的尾椎骨,如同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它绿豆般的小眼珠转向老槐树后方那黑沉沉的祖坟方向,后腿首立,前爪高举着那块血肉模糊的“祭品”,对着坟茔的方向,深深弯下了腰,做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如同人类作揖的动作!
“唧唧——!”
一声尖利、凄婉、如同婴儿夜啼般的叫声,猛地从这只作揖的黄鼠狼喉咙里发出!那声音在死寂的夜空下格外刺耳,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献祭”意味!
随着这声尖利的“哭聘”,其他几只黄鼠狼也纷纷捧起从断尾处抠下的或大或小的黑色血块和肉渣,有的对着老槐树,有的对着祖坟的方向,发出同样尖利凄婉的“唧唧”声,然后纷纷弯腰作揖!
它们捧着那些滴着粘稠黑液的血肉祭品,不再停留,如同完成使命的信使,迈着诡异轻快的步伐,飞快地窜入草丛和树根缝隙,消失在了祖坟方向更深的黑暗里。那尖利的“唧唧”声也随着它们的远去渐渐消失。
只留下几头跪伏在地、断尾处依旧渗出黑液的黄牛,如同失去了灵魂的雕塑,一动不动地跪在老槐树下,空洞的牛眼倒映着惨白的月光。
石屋内,陈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黄皮子哭坟!捧断尾当聘礼!这比任何鬼故事都更加首观、更加邪性!它们是在替那怨灵“下聘”!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右眼深处那股沉寂了许久的冰冷洪流,毫无征兆地再次翻涌起来!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视野天旋地转。这一次,失控的右眼没有带来视觉,却带来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作呕的感知!
在他的“感知”中,那几头跪伏的老黄牛,不再是温热的血肉之躯。它们庞大的身躯内部,仿佛被无数细密的、冰冷的、如同黑色根须般的东西彻底寄生、贯穿!那些根须在血肉中蠕动、盘绕,贪婪地吮吸着生命精华,而断尾处渗出的粘稠黑液,正是这些根须汲取、转化后的污秽产物!牛的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正在被那些无形的根须飞速抽走!
更让陈默惊骇欲绝的是,他“看”到,那些从牛体内延伸出来的、无形的黑色根须,如同一条条细小的管道,源源不断地将汲取来的、混合着恐惧和痛苦的生命能量,输送向它们跪拜的中心——那棵巨大的老槐树!老槐树虬结的根系在感知中如同活物般搏动着,散发出一种饱食后的、阴冷而满足的“气息”!
“呃……”陈默痛苦地蜷缩起来,右眼传来的剧痛和这种非人的感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撕裂。就在这时,他左眼的余光瞥见,村长林守业那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老槐树下。
林守业走到一头跪伏的公牛旁边,枯树皮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月光下闪烁着阴冷的光。他伸出那只布满木纹的右手,动作僵硬地按在了公牛断尾处那粘稠的黑色创口上!
陈默的左眼清晰地看到,林守业手掌接触到黑液的瞬间,那些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色液体,竟像是活物般,顺着林守业手上的木纹缝隙,飞快地渗透了进去!他手掌上的木纹仿佛变成了吸水的海绵,贪婪地吞噬着那些污秽的黑液!
随着黑液的渗入,林守业脸上那种疲惫的灰败之色似乎稍稍减退了一分,浑浊的老眼里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病态的满足。他枯瘦的手背上,那些深褐色的木纹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邃了一些。
就在这时,陈默的右眼感知中,一股极其尖锐、极其强烈的怨毒气息,如同烧红的针尖,猛地从老槐树的方向刺来!那气息的目标并非林守业,而是穿透了石屋厚重的墙壁,精准无比地——钉在了蜷缩在角落的陈默身上!
是那个被铁链锁在地窖深处的怨灵!它被黄皮子的“哭聘”和生灵的献祭所惊动,再次将冰冷而饥饿的“目光”投向了陈默这只窥探的“眼睛”!
“唔!”陈默只觉得右眼如同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那非人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瞬间昏厥过去!他猛地抱住头,身体蜷缩成虾米状,在冰冷的地面上痛苦地翻滚。
右眼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视野在粘稠的黑暗和破碎的血色光影间疯狂切换。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石屋另一侧的景象——那是关押林云英的囚室方向!
在他的感知里,那囚室的方向,此刻正弥漫着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绝望和恐惧气息。而在那绝望的深渊之中,一点微弱却极其坚韧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识之火,正在疯狂地摇曳、挣扎!
那是林云英!
就在陈默感知到她的瞬间,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其剧烈的灼痛感,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烙印在他自己的右手手腕之上!
“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终于从陈默紧咬的牙关里迸发出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石屋另一侧那间被严密看守的囚室里,林云英猛地从冰冷的草铺上坐起,左手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
剧痛!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骨头都烧穿的灼痛,毫无征兆地从她的右手手腕处爆发!那正是之前试穿嫁衣内衬时,被诡异的淤痕蔓延覆盖的地方!
此刻,在那片青黑色的淤痕中心,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炭火,在她白皙的皮肤下隐隐亮起!伴随着灼痛,一股冰冷刺骨、充满怨毒和贪婪的意念,如同毒蛇般顺着那灼痛的源头,狠狠钻入了她的脑海!
“姐姐……穿红衣……好看……”一个稚嫩、冰冷、带着无尽贪婪的童音,在她意识深处幽幽响起,如同鬼魅的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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