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阁内,暮色渐沉。
沈知微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卷摊开的旧籍,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穿透窗棂,落在那片空旷的后院。夕阳的余晖为荒芜的土地镀上一层金边,那些废弃的宫柱石墩在光影中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青黛小心翼翼地添了炭火,殿内暖意融融,却驱不散沈知微眉宇间那一丝沉静的等待。她看似平静,实则每一根神经都敏锐地捕捉着殿外的动静。
终于,一阵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殿门外。
萧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两名沉默的玄甲侍卫。侍卫手中抬着一个蒙着布的沉重木箱,另一人则扛着几根长短不一的粗大木桩和一捆粗粝的麻绳。
沈知微的心跳,在胸腔里沉稳而有力地搏动了一下。她放下书卷,缓缓坐首身体,目光平静地迎向门口的萧策。
萧策没有踏入殿内,只是站在门槛外。他抬手示意,两名侍卫立刻将肩扛手提的东西放在了殿门口冰冷光滑的金砖地上。木桩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麻绳卷起轻微的灰尘。侍卫随即退到萧策身后,如同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沈姑娘,”萧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板地陈述,“陛下所赐之物己到。”
他指向地上的东西:
“废弃宫材所截硬木桩五段,库房粗麻绳十丈。”
接着,他示意侍卫打开那个蒙着布的箱子。箱盖掀开,里面赫然是一副陈旧的楠木棋盒,盒盖一角甚至有些开裂,旁边散落着几颗同样磨损严重的玉石棋子,光泽暗淡。还有一个小小的、鼓囊囊的粗布袋,里面显然是种子。
“前朝旧棋一副,菜籽一包。”
萧策的目光再次转向沈知微,一字不差地转述了江凛的话,声音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
“陛下口谕:东西,给了。‘待偿’……陛下等着看,姑娘拿什么来偿。”
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一片死寂。青黛吓得大气不敢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沈知微的目光扫过门口那些粗粝、甚至有些不堪的物资——那与她清单上所写的“结实”、“粗硬”并无出入,只是被赋予了最卑微、最羞辱的形态。那副破旧的棋盘棋子,更像是无声的嘲弄。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也没有得到物资的欣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殿门口,在那堆东西前停下。她没有看萧策,而是蹲下身,伸出苍白却稳定的手,先是掂了掂那包菜籽的分量,然后握住其中一根木桩的一端。
木桩入手沉重,表面粗糙,带着陈年木材特有的气息和未打磨干净的毛刺。很好,足够结实。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萧策,仿佛穿透了重重宫阙,望向紫宸殿的方向,声音清晰而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请回禀陛下,沈知微,收到了。”
没有谢恩,没有愤怒,只有一句平淡的确认。仿佛这只是一场寻常的交易。
萧策死寂的眼中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他微微颔首,如同完成了任务,转身便带着侍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渐浓的暮色宫廊之中。
沈知微站起身,对角落脸色煞白的青黛吩咐道:“把东西都搬到后院去。”语气如同在安排一件最平常的家务。
青黛如梦初醒,慌忙应声,吃力地去拖拽那些沉重的木桩和麻绳。
沈知微则弯腰,亲自捧起了那个装着破旧棋盘的木箱,还有那包轻飘飘却沉甸甸的菜籽。她转身,朝着那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后院空地走去,单薄的身影在暮光中拉得很长。
赌局的第一步,她似乎赢了。
筹码己经到手。
那副旧棋盘被随意放在廊下,而她的目光,己牢牢锁定了那些粗糙的木桩和麻绳。属于她的战场,就在这片荒芜的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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