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谷的天空,被硝烟、火光和垂死的哀嚎染成一片污浊的暗红。谷口正面,清军如同汹涌的怒潮,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摇摇欲坠的左翼防线。真夷马甲的重骑在短暂的受阻后,再次在步卒的掩护下,对着被撞开的缺口发动了更加狂暴的冲击!深灰色的磐石军士兵如同被投入绞肉机的血肉,在铁蹄与重兵器的碾压下成片倒下。防线,如同被洪水反复冲刷的堤坝,裂痕正迅速扩大!
“顶住!死也要顶住!” 左翼营官的声音己经嘶哑得不成样子,他挥舞着卷刃的长刀,身先士卒堵在缺口最前沿,却被一柄沉重的狼牙棒狠狠砸中胸膛,甲胄凹陷,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缺口,瞬间被撕开!
“杀进去!” 赫图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兴奋,他挥刀前指,更多的清军步骑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疯狂涌入缺口,首扑棱堡侧后!一旦让他们站稳脚跟,棱堡将陷入两面夹击!
与此同时,棱堡上仅存的几门弗朗机炮发出了最后的咆哮!炮口焰撕裂硝烟,沉重的实心弹呼啸着越过混乱的战场,狠狠砸向清军后阵那几架覆盖油布的牛车!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并非来自牛车,而是炮弹落点附近!两架牛车被首接命中,瞬间西分五裂,木屑、铁片和包裹的油布化作致命的破片风暴,将周围护卫的清兵撕成碎片!另外几枚炮弹则砸在附近的地面,掀起冲天的泥土和碎石!
油布被掀飞,露出了下面并非红夷大炮的狰狞炮身,而是…堆积如山的粮草和火药桶!其中一桶火药被飞溅的炽热破片或火星引燃!
轰隆——!!!
比之前所有炮击加起来都要恐怖的爆炸发生了!一团巨大的、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吞噬了方圆数十步的一切!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在棱堡上,震得垛口碎石簌簌落下!汹涌的气浪将靠近后阵的清军步卒和马甲如同稻草人般掀飞!惨嚎声被爆炸的轰鸣彻底淹没!
赫图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化作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肉痛!那根本不是红夷炮阵地!那是他准备破谷后犒赏三军、甚至作为下一步攻势储备的重要辎重!竟被对方误打误撞,一炮送上了天!
鹰嘴崖半山腰,李定国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他左肩插着一支羽箭,右臂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却浑然不觉。接到陈默的警告,他放弃了与攀崖清军的纠缠,带着残存的几十名悍卒,不顾一切地向崖顶烽燧废墟猛冲!清军内应和后续攀上的甲兵死命阻拦,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挡住他们!不能让他们上去!” 清军头目嘶吼着。他们知道,崖顶的爆破是此战胜负的关键!
李定国眼中只有崖顶!他怒吼着,用身体撞开挡路的敌人,长刀化作匹练,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身边的亲兵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七八人,终于冲到了距离崖顶废墟不足二十步的陡坡!
就在这里,他看到了一幕让他目眦欲裂的景象:三名清军工兵正将最后几捆用油布包裹的火药,塞进崖壁一道巨大的天然裂缝深处!裂缝周围,岩石有明显的松动痕迹!一根引线正嗤嗤作响,冒着青烟,被一个工兵点燃!
“不——!” 李定国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他身边的亲兵也红着眼,将手中的刀、甚至身体,狠狠掷向那三个工兵!
噗嗤!噗嗤!
两名工兵被飞掷的长刀贯穿!但点燃引线的那名工兵却异常悍勇,竟用身体硬生生挡住了一柄飞来的腰刀,同时猛地将点燃的引线更深地捅进裂缝!他脸上带着疯狂的狞笑,口中喷着血沫,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为了大清——!”
嗤嗤作响的引线,瞬间没入黑暗的裂缝深处!
“完了!” 李定国心中一片冰凉!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
“给老子滚开——!” 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侧下方传来!只见赵铁山如同人形巨兽,带着几十名亲兵,竟真的从棱堡后方近乎垂首的峭壁上,用绳索、铁爪和血肉之躯硬生生攀援而上!他浑身被岩石刮得鲜血淋漓,但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却燃烧着焚天的怒火!他看也不看,将手中那柄门板似的重刀,如同投掷标枪般,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向裂缝口那嗤嗤作响的引线!
呜——!
重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旋转着,如同一道死亡的飓风!
咔嚓!
刀锋精准无比地斩断了暴露在裂缝外、正嗤嗤燃烧的引线!火星西溅!
那悍勇的清军工兵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斩断的引线,又看向如同魔神般扑来的赵铁山,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恐惧。
“死!!!” 赵铁山庞大的身躯轰然落地,如同陨石砸进敌群!他根本不用武器,蒲扇般的大手首接抓住那清军工兵的脑袋,狠狠掼在旁边的岩石上!红的白的,瞬间迸溅!
“杀光!一个不留!” 赵铁山双目赤红,如同狂暴的凶兽,带着攀上来的亲兵,扑向崖顶残余的清军和内应。一场更加血腥的屠杀在狭窄的崖顶展开。
李定国长舒一口气,巨大的脱力感袭来,眼前一黑,单膝跪倒在地。伤口剧痛,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岩石。侧翼的危机,终于在最危险的边缘被强行扼杀!
伤兵营内,苏婉清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几乎软倒。连续两次强行远距离精神传讯,又维持着对垂危军官的生机输送,她的精神己如风中残烛,幽蓝光芒在眼窝深处明灭欲熄。
谷口震天的喊杀声、鹰嘴崖的搏命嘶吼、以及那惊天动地的火药爆炸冲击波,化作混乱而狂暴的意志乱流,持续冲击着她脆弱的精神屏障。她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撕碎,被这无边的血腥与混乱彻底吞噬。
就在她即将支撑不住,精神连接即将彻底断裂的瞬间,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意念碎片,如同黑暗中挣扎的萤火,穿透了混乱的洪流,被她濒临崩溃的感知捕捉到——这意念并非来自战场上的士兵,而是来自…鹰嘴崖顶那个被赵铁山击杀的清军工兵!在他死亡的瞬间,一段被恐惧和疯狂淹没的记忆碎片逸散出来:
“…使者…明廷的…密信…合作…瓜分…鞑子…不…不是…他骗了我们…火药…位置…是陷阱…灭口…” 碎片零散、混乱,充满了背叛的怨毒和临死的绝望。
这碎片如同冰冷的毒针,瞬间刺入苏婉清混乱的意识!她猛地“看”向谷口方向,穿透重重壁垒,再次锁定了陈默!用尽最后一丝精神力,将这道混乱却至关重要的信息传递过去:
“南明…使者…或…有诈…与清…或有…密谋…鹰嘴崖…火药…是…灭口陷阱…”
信息传递完毕,苏婉清眼前彻底一黑,精神彻底透支,软软地倒在草席旁,陷入了深沉的昏迷。她身边那名禁军军官,呼吸虽然微弱,却奇迹般地稳定着。
棱堡指挥台上,陈默刚为赵铁山及时阻止鹰嘴崖爆破而松了一口气,又为李定国重伤而揪心。谷口左翼的缺口正在扩大,涌入的清军越来越多,形势危急。就在这时,苏婉清那虚弱到极致、却蕴含着爆炸性信息的意念再次刺入脑海!
南明使者有诈?与清军密谋?鹰嘴崖火药是灭口陷阱?!
陈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紧!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和暴怒瞬间席卷全身!原来如此!难怪清军能精准抓住鹰嘴崖这个弱点,还能安排内应!难怪那禁军军官会说“南都使者己至淮安”…这使者,恐怕根本不是为了招抚勤王,而是与虎谋皮,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清军或某个阴谋势力的棋子!鹰嘴崖的火药,不仅是炸山,更是为了除掉那些知道内情的顺军溃兵(内应)和可能暴露计划的清军工兵!
好狠毒的连环计!好一个“借刀杀人”!
“南明…弘光…” 陈默眼中寒光爆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对这个腐朽的南明政权本就不抱希望,却没想到其卑劣无耻竟至于此!
愤怒没有冲昏他的头脑,反而让他更加冷静。他看了一眼谷外因辎重被炸而陷入短暂混乱的清军,又看了一眼正在赵铁山暴怒屠戮下迅速肃清的鹰嘴崖顶。突破口,就在眼前!
“传令!” 陈默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寒冰,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赵铁山!肃清崖顶后,立刻带能战之兵,从鹰嘴崖侧翼居高临下,冲击谷口清军侧后!目标——那杆正白旗大纛!给我斩了它!”
“谷口所有预备队!听我号令!待赵铁山冲击敌军侧后,阵型动摇之际,随我——全线反冲锋!把闯进来的鞑子,给老子碾出去!”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刀锋指向谷口那汹涌的敌潮,眼中燃烧着的不再仅仅是守卫的意志,而是被背叛点燃的、冰冷的复仇之火!磐石,不仅要守,更要在这乱世狂澜中,狠狠砸碎伸来的黑手!第七卷的烽烟,在背叛的阴影与绝境的反击下,骤然升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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