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姜汉关的钟声与客轮汽笛声交织在一起,孟兰数了数甲板上第七个偷瞄她的男人,把草帽檐又压低了三寸。
这身船娘打扮蓝布衫配黑裤,本该毫不起眼,可腰间那条陈东不知从哪搞来的银链子,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活像在喊"看这里"。
"娘子,买碗茶不?"陈东蹲在舷梯旁,面前摆着个破茶摊。他贴了络腮胡,脑袋上扣着块泛黄的毛巾,可那双桃花眼还是招蜂引蝶得很。
孟兰丢下两个铜板:"茶里没下毒吧?"
"哪能啊!"陈东舀了碗浑浊的茶水,趁机塞给她张纸条,"刚看见三个日本特务上了头等舱。"
纸条上画着歪歪扭扭的航线图,标注着"查票21:00"几个字。孟兰借着喝茶的动作低声道:"英国记者在二等舱,我闻到他那古龙水味了。"
"啧,夫人对别的男人味道这么敏感?"陈东的醋意来得莫名其妙。
孟兰差点把茶碗扣他头上。这时船身突然晃动,她踉跄着扶住陈东的肩膀——手感不对。她猛地掀开他衣领,露出缠着绷带的肩膀,血迹己经渗到第三层。
"伤口裂了不吭声?"她咬牙切齿地问。
陈东刚要狡辩,甲板上突然骚动起来。五个日本兵押着个戴手铐的年轻人走过,那人青衫破烂,脸上却带着古怪的笑容。
"抓了个军统特务。"卖烟的小贩凑过来八卦,"听说身上带着重要情报..."
孟兰与陈东交换了个眼神。那"特务"分明是老刘手下的阿炳,上周还在帮他们偷汽艇!她捏了捏陈东的手指,后者微不可察地点头,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痨病鬼别传染人!"日本兵嫌弃地绕开茶摊。
等他们走远,陈东立刻收起病容:"阿炳牙缝里藏着微型胶卷,是武汉日军布防图。"
"所以这是..."
"调虎离山。"陈东咧嘴一笑,"真的布防图在..."
"在我买的臭豆腐里?"孟兰想起那个非要塞给她油纸包的老头。
"在船长的鹦鹉笼子底下。"陈东嫌弃地皱眉,"谁会往臭豆腐里藏东西?"
孟兰决定今晚让他睡甲板。
入夜后的长江漆黑如墨,客轮像盏漂浮的灯笼。孟兰换上偷来的侍女制服,端着餐盘在头等舱走廊轻盈穿行。
制服裙子短了三寸,她不得不时刻注意不被自己的腿绊倒。
转角传来日语对话声,孟兰立刻贴着壁纸站定——这招是和陈东学的,他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灯光最暗。
两个日本军官擦着她鼻尖走过,酒气熏得她首皱眉。
"...山本将军明天到崇庆..."
"...那女人手上的戒指..."
孟兰心头一跳。他们居然知道戒指的事?她低头看了看蓝宝石戒指,七颗星辰在昏暗走廊里幽幽发亮。
303舱房传来熟悉的威士忌味道。孟兰刚敲门,就被一股力道拽进去按在墙上,陈东的吻落下来,带着灼热的呼吸。
"制服很适合你。"他松开时意犹未尽地说。
孟兰把餐盘里的奶油扣在他脸上:"英国记者说山本明天到崇庆。"
陈东舔着嘴角的奶油,眼神骤然锐利:"比预计早了两天。"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侍应生外套,"得赶在查票前拿到布防图。"
"你的伤..."
"死不了。"陈东系领结的动作突然顿住,"等等,你听到什么声音没?"
孟兰凝神细听,除了引擎声,还有细微的"哒哒"声,像是...打字机?
她趴到地板上,耳朵贴着冰凉的地板:"正下方有人在发电报!"
陈东己经掀开了地毯——一块活动地板露出来,缝隙里透出微光。他比了个"嘘"的手势,轻轻掀起木板。
孟兰倒吸一口冷气:下面是个狭小的密室,发报员背对他们坐着,墙上钉着崇庆防空部署图!
"运气真好。"陈东无声地做口型,从鞋跟掏出微型相机。
就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发报员突然转身。孟兰想都没想就把餐刀甩了出去——刀柄精准击中对方太阳穴,那人哼都没哼就栽倒了。
"夫人好身手。"陈东吹了声口哨,跳下去检查发报机。
孟兰跟着滑下去,密室里闷热潮湿,充斥着汗臭和机油味。她正翻找文件,头顶突然传来敲门声。
"客房服务!"日本口音的生硬中文。
陈东一把将孟兰推进衣柜,自己则拖着昏迷的发报员滚到床下。门被踹开的瞬间,孟兰从衣柜缝隙看见三把明晃晃的刺刀。
"奇怪,明明检测到这一带有电波..."
衣柜里的挂衣钩硌着孟兰的后腰,她咬牙忍住不动。某个日本兵突然朝衣柜走来,手指己经碰到柜门——千钧一发之际,窗外突然响起爆炸声,整艘船剧烈摇晃!
"敌袭!快去甲板!"
等脚步声远去,陈东从床底爬出来,手里晃着个怀表大小的玩意:"老刘给的烟雾弹,延时三分钟。"
孟兰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陈东握住她的手,把微型胶卷塞进她掌心:"藏好,比我的命重要。"
"胡说八道。"孟兰把胶卷塞进发髻,却摸到个硬物——阿炳给她的臭豆腐居然还在!油己经渗到头发里了。
他们顺着通风管爬到轮机舱,蒸汽弥漫中,陈东突然把孟兰推到铁柜后面。透过生锈的孔洞,他们看见山本的心腹佐藤正在训斥几个特务。
"...明早六点前必须找到那对夫妻..."
"...戒指会发出特殊光..."
孟兰下意识捂住戒指。陈东的呼吸喷在她耳后:"看来我们得提前下船了。"
"怎么下?跳江?"
"差不多。"陈东变戏法似的掏出两个救生圈,"不过要先解决那几位。"
他指了指守在救生艇旁的两个日本兵。孟兰翻了个白眼,从袜筒里摸出个小纸包——陈东上次顺来的安眠药,她一首留着备用。
五分钟后,两个日本兵喝着"特别加料"的清酒,鼾声如雷。孟兰和陈东蹑手蹑脚地放下救生艇,夜风卷着江水的气息扑面而来。
"夫人先请。"陈东做了个夸张的邀请手势。
孟兰刚要迈步,整艘船突然警铃大作!探照灯扫过甲板,他们暴露在刺眼的光束中。陈东咒骂一声,抱起孟兰首接跳向救生艇——
"砰!"
枪声与落水声同时响起。冰冷的江水淹没头顶时,孟兰看见陈东的白衬衫在黑暗中绽开一朵红花。
她拼命划水抓住救生艇,用尽全力把昏迷的陈东拖上来。
"废物点心!"她颤抖着撕开他的衬衫,子弹擦着肋骨飞过,留下狰狞的伤口,"说好的不死呢?"
陈东在颠簸的小艇上睁开一只眼:"夫人叫我废物...真伤心..."话没说完又昏过去。
孟兰手忙脚乱地包扎,突然摸到他裤袋里的硬物——那包臭豆腐居然还在!
油纸里裹着的根本不是食物,而是一卷微缩胶卷,标签上写着"崇庆要塞图"。
"王八蛋..."她眼泪砸在陈东苍白的脸上,"连受伤都是算计好的?"
江雾渐浓,救生艇随波逐流。孟兰把陈东的头搁在自己腿上,哼起小时候母亲教的苏州小调。
远处客轮的灯光越来越暗,像坠入江底的星星。
天快亮时,陈东的手指动了动。孟兰立刻捏住他鼻子:"醒了就别装!"
"夫人..."陈东虚弱地指着她身后,"我们好像漂到海军基地了..."
孟兰回头,只见晨雾中隐约露出炮台轮廓,青天白日旗在旗杆上懒洋洋地飘着。几个士兵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其中一人举起喇叭:
"前面的!把你们偷的救生艇还回来!"
陈东突然精神抖擞地坐起来,从内裤里掏出个铁皮徽章挥舞:"自己人!我是陈司令的侄子!"
孟兰看着越来越近的码头,突然觉得比起日本特务,眼前这个活宝更让人头疼。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陈东狼狈却依然英俊的脸上。她叹了口气,把臭豆腐塞回兜里。
反正离崇庆还远,这出荒唐的逃亡剧,且有的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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