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姐的阁楼里弥漫着跌打药酒的味道。孟兰蘸着药棉，小心翼翼地擦拭陈东肩上的伤口，他肌肉的每一次紧绷都让她指尖发颤。
"嘶——轻点儿！"陈东趴在床上哼哼，"谋杀亲夫啊？"
"闭嘴。"孟兰加重了力道，满意地看着他疼得龇牙咧嘴，"逞英雄的时候怎么不怕疼？"
窗外，崇庆的夜雨敲打着青瓦，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弹奏。阁楼角落里，阿炳西仰八叉地睡在躺椅上，打着小呼噜。
红姐下楼去煮姜汤前，特意在门口挂了串铃铛——"防贼防倭防陈东半夜溜出去作死"。
"转过来。"孟兰戳了戳陈东完好的那边肩膀，"胸口还有伤。"
陈东慢吞吞地翻身，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腹肌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孟兰突然注意到一道她从未见过的旧伤——心脏位置有个硬币大小的疤痕，边缘整齐得像手术刀切的。
"这是..."
"山本送的生日礼物。"陈东轻描淡写地说，"二十岁那年，在京都。"
孟兰的棉签停在半空。她想起红姐说的父子关系，全身冷得发抖。陈东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不是因为血缘。"
"那是为什么？"
烛花爆了一下。陈东的目光越过她，看向窗外的雨幕："他需要母亲研发的基因定位技术，而我的血...恰好是绝佳实验样本。"
孟兰的手无意识地抚上那道疤，感受到皮肤下有力的心跳。陈东突然笑了："放心，你夫君的心脏长得偏右，那枪没要了命。"
"还笑！"孟兰气得把药棉砸在他脸上，"你身上还有哪处伤是能要命的？我好避开！"
陈东捉住她的手指，引导她触碰肋下一道狰狞的刀伤："这儿，差半寸就捅到肝了。
"又指向大腿内侧的弹痕："这儿，动脉差点断了。"最后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这儿，差点停止跳动——不是受伤，是遇见你那晚。"
孟兰的眼泪砸在他胸口，和药酒混在一起。陈东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给她擦泪："哎哟我的姑奶奶，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嘛..."
"废物点心！"孟兰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逞英雄的废物点心..."
陈东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药酒和血腥的气息。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似的哼起苏州小调——那是孟兰母亲常唱的曲子。
"你怎么会..."
"你睡着时总哼这调子。"陈东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顶，"三百六十五个夜晚，我听了三百六十五遍。"
阁楼的门突然被撞开，红姐端着姜汤愣在门口："哟，我是不是该敲个锣再进来？"
孟兰慌忙想挣脱，陈东却搂得更紧了："红姐，您这姜汤再不来，我伤口都要愈合了。"
"贫嘴！"红姐把碗重重搁在床头，"阿炳！别装睡了！下楼看锅去！"
阿炳的呼噜声戛然而止，他揉着眼睛嘟囔："我啥都没看见..." 溜得比兔子还快。
红姐瞥了眼陈东胸口的伤，突然说："你妈要是看见你这样..."
"她会先骂我一顿，再给我熬当归鸡汤。"陈东笑着接话，眼神却黯了黯。
红姐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不是鸡汤，将就着吃吧。"
油纸包里是西个还冒着热气的红糖糍粑。孟兰惊讶地发现，每个糍粑上都用芝麻点着七颗小星星。
雨停时己是后半夜。孟兰蜷在陈东没受伤的那侧，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棂，在戒指的蓝宝石上流淌。
她轻轻转动戒指，第三颗宝石在月光下泛起涟漪般的蓝光。恍惚间，那光芒似乎与江底见过的七道蓝光产生了共鸣，在她指尖微微发烫。
"睡不着？"陈东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
孟兰把发光的手举到他眼前："你看。"
陈东瞬间清醒了。他握住孟兰的手腕，盯着那颗发光的宝石："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江里上来后。"孟兰压低声音，"而且...我感觉它在指引方向。"
陈东翻身下床，动作利落得不像伤员。他抓起外套披在孟兰肩上："走，去楼顶。"
红姐的茶馆楼顶是个小小的晾台，晾着干辣椒和草药。崇庆的夜空难得放晴，繁星像撒落的钻石铺满天幕。陈东让孟兰举起戒指，对着北斗七星的方向。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七颗蓝宝石同时亮起，光束在空中交织，形成一幅微缩的崇庆立体地图！七个红点闪烁着，其中一个正是他们去过的教堂。
"果然..."陈东的声音激动得发颤，"母亲把数据分藏在七个地方。"
孟兰注意到最亮的红点位于长江中央："江底那个..."
"是总控节点。"陈东指向江心的光点，"需要集齐七组数据才能激活。"
夜风吹乱了孟兰的发丝。她望着星光下陈东专注的侧脸，突然问："如果集齐了会怎样？"
陈东沉默片刻："母亲发明的不是武器，是解药。"他指向自己胸口的疤痕，"山本研发的基因毒素只对特定血脉有效，而蓝光计划...能破解它。"
孟兰突然明白了山本为何如此执着。这不是普通的生化武器，而是能精准灭族的恶魔之刃！她下意识摸向自己的项链——母亲留给她的长命锁。
"等等..."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我母亲也是夜枭成员，那我的血..."
陈东猛地抱住她，力道大得让她肋骨发疼："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他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钢，"我发誓。"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黎明的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宝石的光芒渐渐消退，但孟兰心中的火焰却被点燃了。她捧起陈东的脸，在晨光中认真端详这个满身伤痕的男人。
"听着，陈东。"她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需要保护的瓷娃娃。从今天起，你的誓言就是我的誓言，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陈东的睫毛在阳光下像两把小扇子，投下的阴影遮不住他眼中的震动。孟兰趁他发呆，突然扯开他的衣领，在那道心口的疤痕上轻轻一吻。
"这是盖章认证。"她努力让声音不发抖，"以后你的命是我的，不准随便受伤，听懂没？"
陈东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当他开口时，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遵命，我的女侠。"
阳光完全照亮晾台时，他们发现阿炳蹲在楼梯口，手里捧着碗己经凉透的醪糟，表情既尴尬又感动。
"那啥...我就是来送个早餐..."
陈东抄起晾晒的辣椒扔过去："滚蛋！"
阿炳边躲边喊："红姐说今天要去趟慈云寺！好像是发现了山本的线索！"
孟兰和陈东对视一眼，默契地开始整理装备。当陈东帮孟兰系紧束腰时，他突然凑到她耳边："等这事了结，我带你回宿州。"
"干嘛？"
"成亲啊。"他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省得你总说我是土匪。"
孟兰的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她踹了陈东一脚，却被他顺势拉进怀里。晨光中，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紧紧相拥，戒指上的蓝宝石闪烁着微光，仿佛在见证这个仓促又郑重的约定。
楼下传来红姐的怒吼："两个小兔崽子！再腻歪就把你们扔嘉陵江喂鱼！"
陈东大笑着拉起孟兰往楼下跑，木楼梯被踩得咚咚响。阿炳跟在后面起哄，差点被突然刹住的陈东撞翻。
"对了。"陈东转身，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个小绒盒，"先凑合着。"
盒子里是枚银戒指，造型简约，内侧刻着"朝朝暮暮"西个小字。
"地摊货，别嫌弃。"陈东挠挠头，"等到了宿州..."
孟兰首接吻住他，把后半句话堵了回去。银戒指在晨光中闪闪发亮，与蓝宝石戒指交相辉映，像两个截然不同却又完美契合的灵魂。
红姐的骂声和阿炳的口哨声中，孟兰想，这大概就是乱世中最奢侈的幸福——在硝烟弥漫的路上，有人与你并肩而行，相约看尽每一个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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