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弱时，林一琪跟着高编导钻进临时搭建的棚屋。
塑料布被风掀起一角，漏进的天光正好打在高编导后颈——那里有层细密的汗珠，顺着发根往下淌，在领口洇出深色的印子。
“林老师。”高编导把一次性纸杯往她面前推了推，杯壁上凝着水珠，“您刚才在首播里说的那些，我们……我们真不是故意的。”
林一琪没接杯子。
她垂眼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痕，那是刚才救李昊然时被防水服勒的。
“高导，”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我问的是，你们原本计划让我‘救人’，结果我坏了你们的好事。”
高编导的手指猛地抠进纸杯，“咔”地捏出道褶子。
“您怎么知道？”他抬头时眼眶泛红，“顾制片说要制造戏剧冲突，说李昊然那个新人需要热度，说您刚上节目没话题——他让我们在第三根木桩上做手脚，钉子用易腐蚀的铁，防水胶兑了水。原本该是您发现不对，犹豫两秒再救人，这样既显善良又不显得太圣母。”他喉结滚动两下，“可您刚才冲得太快了，李昊然差点把您拽下去……”
林一琪摸出手机，防水袋上还沾着河水。
她点开之前录的视频，胖虎在道具箱前嗅来嗅去的画面跳出来：“所以这只猫的反应，也是你们计划的？”
高编导的脸瞬间煞白。
“那只橘猫是顾总特意让人带来的，说要增加萌点。”他声音发颤，“我们真不知道它鼻子那么灵，能闻出稀释的胶水——”
“叮——”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
林一琪垂眸，瞳孔映出视网膜上的淡蓝色光屏：
【检测到关键对话，是否消耗5点推演值使用语言拆解卡？】
她勾了勾嘴角，在心里应了“是”。
下一秒，高编导的声音在她耳中被拆解成碎片。
“顾制片”、“戏剧冲突”、“李昊然热度”、“橘猫萌点”这些词像气泡般浮起，最后凝结成一行加粗的字：“剧本安排：人为制造落水事故，利用林一琪救人立人设”。
“高导。”林一琪关掉视频，指尖在手机备忘录上快速敲打，“能把你刚才说的，再重复一遍吗？我录音了。”
高编导的手抖得厉害，杯里的水泼出来，弄湿了他的裤腿。
“您这是要……”
“要自保。”林一琪把手机往桌上一扣，“顾明远能逼你们，就能逼我。与其等他把脏水泼过来，不如先把证据攥紧。”她忽然笑了，像只盯上猎物的猫，“再说了，我这人最烦别人替我写剧本。”
棚屋外传来汽车关门声。
高编导猛地站起，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顾总来了，我得走了。”他抓起桌上的保温杯，却把林一琪的手机撞得滑向桌边。
林一琪眼疾手快捞起，抬头时正看见顾明远的身影在塑料布外闪过，黑西装裹着的背影像团阴云。
“林老师。”高编导临出门前回头，额角的汗还在往下掉，“您……您小心点。”
门帘落下的瞬间，林一琪的手机在掌心震动。
是条匿名短信：“林小姐，关于今天的水上项目，我有兴趣听您说说真相。”发信人备注是“深娱观察者”。
她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拨通张青的电话。
“青哥，”她往椅背上一靠，声音软得像团棉花，“能帮我查个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猫咪的呼噜声。
“说。”张青的声音带着点笑意，背景里还有镊子碰撞金属盘的轻响——他应该在给猫拔牙。
林一琪把短信内容念了一遍：“我记得你有个做网络安全的朋友？”
“半小时后给你答复。”张青顿了顿，“需要我现在过去吗？你刚才在水里泡了那么久……”
“不用啦。”林一琪捏了捏冻得发僵的耳垂，“我等会要去趟剪辑室，胖虎说它想帮忙。”
“行。”张青低笑一声，“那猫精要是敢拆人家设备，我替你赔。”
挂了电话，林一琪摸出兜里的猫条。
胖虎从她外套里钻出来，橘色的毛被暖气烘得蓬蓬的，正用爪子扒拉她的手腕。
“走啦。”她把猫条塞进它嘴里，“咱们去拿点纪念品。”
剪辑室在棚屋后面第三间。
林一琪蹲在门口，透过玻璃窗看见两个工作人员拎着盒饭走出来，其中一个抱怨：“顾总说今晚必须把林一琪救人的片段剪了，重配成她犹豫的镜头。”另一个嗤笑：“那姑娘刚才在首播里把证据都摆出来了，现在剪还有用？”
等脚步声消失，林一琪掏出别在钥匙扣上的小镊子——这是张青上次给她的，说“万一要开个小锁”。
胖虎蹲在她脚边，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扫着她的脚踝。
锁舌“咔嗒”弹开的瞬间，胖虎突然窜进去，在操作台上踩出几个梅花印。
“我的小祖宗。”林一琪轻手轻脚关上门，打开电脑。
剪辑软件里，今天的原始录像还没删除。
她快速插入U盘，点击“复制”，余光瞥见胖虎正扒拉桌角的纸篓。
等她凑近，那猫己经叼出张皱巴巴的便签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顾总指示：第三根木桩钉子换铁的，胶水兑水，18:00前完成——王”。
“可以啊你。”林一琪把便签纸小心收进防水袋，胖虎立刻跳上她肩膀，用脑袋蹭她下巴。
电脑提示复制完成的声音响起时，她看了眼时间：19:23，正好赶上微博的黄金冲浪时间。
回到宿舍时，林一琪的手机己经被消息轰炸到发烫。
她窝在沙发里，胖虎趴在她肚子上打呼。
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最终点开发微博的界面。
配图是胖虎叼着便签纸的照片，文字只有一行：“有些剧本，比电视剧还假。”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手机立刻震动起来。
程舟的语音弹出来：“你疯了？顾明远的人刚打电话来，说要告你诽谤！”林一琪咬着吸管笑，把手机举到胖虎面前：“程哥，你看这是谁的功劳？”视频里，胖虎慢悠悠翻了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另一边，顾明远把手机砸在办公桌上。
屏幕里，林一琪的微博正以每秒上千条的速度转发。
“查！”他捏着太阳穴，“查是谁给她的消息，查她进剪辑室的监控！”
“顾总。”助理敲门进来，手里捏着张便签纸复印件，“这是林一琪微博配图里的内容，我们核对过，确实是王制片的字迹。”
顾明远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他抓起桌上的咖啡杯，却在要摔的瞬间停住——杯壁上印着“最佳制作人”，是去年颁奖典礼的纪念品。
窗外的夜色渐深。
林一琪窝在沙发里，看着微博评论区的“等姐姐实锤”刷成一片红海。
胖虎突然抬起头，对着窗外“喵”了一声。
她顺着猫的视线望去，楼下路灯下站着道清瘦的身影，手里提着保温桶——是张青，怀里还抱着个纸箱子，隐约能看见里面有团白绒绒的东西。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深娱观察者”的新消息：“明晚十点，老地方咖啡馆，我带录音笔，你带证据。”
林一琪把手机屏幕按灭，目光落在茶几上的U盘和防水袋上。
雨滴又开始敲打窗户，可她忽然觉得，这雨里的寒气，到底要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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