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宗的晨雾像团化不开的墨，裹着刺骨的寒意漫进镜湖旁的破木屋。莫问趴在漏风的窗台上，盯着火灵峰方向的赤焰发呆。石墙上妹妹刻的“莫”字被露水打湿，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口——这是莫迪去年用练功间隙刻的，说“兄妹二人，同根同焰”，可如今，他的灵根原本就差，从前有师父为自己冒险取来灵碧草，现在没有了灵碧草的温养，他现在连最基础的引气术都练得磕磕绊绊。
“哥，这是这个月的赤鳞草膏。”莫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的裙摆还沾着晨露，显然是从火灵峰匆匆赶来，“师尊说，外门弟子每月只能领半份灵材……”
莫问接过布包，指尖触到里面藏着的玉简——是莫迪偷偷抄的《火系基础剑诀》。他没说话，只是把玉简塞进破棉袄最里层，那里还藏着黄明昊留下的碎玉，和半张从藏书阁偷抄的《焚心秘典》残页。对于一个外门弟子，他是没有资格超录藏书阁的功法的，如果让莫迪发现恐怕又得对他这个哥哥失望了。
但他没有办法，己经三年了。宗门所有人都说黄明昊以绝无生还可能。大家视乎己经渐渐遗忘了这个外门第一人。
只有莫问知道，师父还在。因为那颗灵韵子时常还会发烫。手中黄明昊用赤麟草汁画的聚灵阵虽说己经作用不大，但强行崔动，还是会有微弱的光芒。
宗门对于黄明昊己经放弃寻找了，但莫问己经等不下去了，现在他的想法是将修为提升到练气西层。有自保能力后，他要去沧澜山脉寻找黄明昊。
他试过很多方法。宋焰醉心于炼丹，只要跟提升灵力和修为有关的丹药，他都甘愿做试验品，可以说不论品质，来者不拒。
戌初刻，宋焰的洞府飘着焦糊味，第三炉丹药又炸了。莫问盯着案头焦黑的丹炉，正想开口安慰，却见宋焰突然从袖中掏出个小玉瓶，瓶身映着壁灯的光，露出半粒红黑相间的丹药：“这是……从《焚心秘典》里翻到的偏方，能强行打通灵脉。”他的声音发颤，不敢首视莫问的眼睛，“不过有反噬风险，你……”
“我要。”莫问突然伸手夺过玉瓶。打开瓶盖，毫不犹豫的将丹药倒入口中。
丹药入口像吞了块碎炭，扎得喉咙生疼。莫问攥紧黄明昊留下的碎玉，上面的北斗纹硌得掌心发疼。他知道这很冒险，但只要修为再高一点，或许就能离开宗门，去寻找师傅的下落。
浑身筋脉像被火在燃烧。胸口也燃起一道道红痕。
莫迪来送灵粥时，恰好撞见他在铜镜前查看胸口的红痕。她的火灵玉坠“当啷”落地，声音里带着颤抖：“哥，这是焚心丹的灼痕！你疯了吗？”
莫问慌忙扯过破布遮住胸口：“我只是想试试……”
“试试？”莫迪突然吼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知道焚心丹要拿灵根当引子吗？你知道筑基修士都未必能承受吗？”她猛地转身，你是想找死！”说完莫迪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莫迪远去，莫问叹了口气“一个峰的天之娇子。一个废灵根，莫迪你有峰主的器重。有师兄妹的爱护，而我只有师父黄明昊，他不嫌弃我灵根差。从前师父在时，黑山雪窟里灵碧草从来没有断过……”
“这世界哪有那么多感同身受？”莫问不由得一阵苦笑。
三日后，镜湖突降暴雨。莫问正对着《焚心秘典》残页研究聚灵阵，木门“嘭”地被踹开，陈方带着执法堂弟子闯进来，腰间的赤鳞佩饰撞在门框上，发出刺耳的响。
“人赃俱获！”陈方甩着湿漉漉的袖摆，指尖捏着个碎玉瓶，聚灵丹的丹香混着雨水飘出，“测灵丹显示，他体内有聚灵丹的火灵之气！”
莫问脑子“嗡”地一声。那是今早宋焰塞给他的，说“攒了三个月的俸禄”，上次焚心单让莫问吃了不小的亏。这个是他特地买来送给莫问的。
他望向人群中的莫迪，却见她盯着地上的《焚心秘典》残页，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莫迪师妹，这就是令兄偷丹的证据！”陈方举起残页，上面“灵根献祭”的朱砂批注格外刺眼，“他为了快速提升，连禁术都敢练！”
莫迪的呼吸骤然停滞。她认得这残页——上周在哥哥枕下发现时，此刻测灵丹的红光映着哥哥胸口的灼痕，所有线索在她脑海里拼成残酷的画面：哥哥为了去找黄明昊，竟不惜服用禁丹，偷取灵材。
“哥，你说话啊！”莫迪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真的为了修为，什么都不顾了吗？”
莫问望着妹妹眼中的失望与痛苦，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抚平镇两人一起分食糯米粑粑的莫迪说“哥哥吃，我吃不下了！”。
此刻他想解释，那些聚灵丹是宋焰塞的，残页是从藏书阁偷的，但话到嘴边，却看见郑敏站在廊柱后，朝宋焰微微摇头——那是让她“不要心软”的手势。
“是，我偷的。”莫问突然笑了，笑得比暴雨还冷，“我等不及了，我要去苍澜山脉要找到师傅……”也许他真的拖累了莫迪。这几个月莫迪可以说是日渐消瘦。修为也很久不见长进。也许被逐出也不是什么坏事。没有人规定一定要好修为的才能去沧澜山脉。
监牢的潮气渗进骨髓，莫问靠着冰冷的石壁，听着铁窗外的雨声。他摸出被陈方扯断的碎玉佩，“迪”字上的血痕还新鲜——那是莫迪刻玉佩时划破手留下的，当时她笑着说：“哥哥戴着这个，就像我在身边。”
“哥，你怎么这么傻……”莫迪的声音从铁栅栏外传来，“师尊说，聚灵丹的暗纹和焚心丹的灼痕，都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所以你信了？”莫问抬头。看着莫迪的眼睛。“你觉得我为了修为，连命都不要了？”
莫迪目光躲闪，他不知道自己是心虚还是无法面对，：“我知道你想找黄师叔，我知道你每天在镜湖练剑到天亮，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胸口的灼痕、偷来的残页、宋师兄的丹药……”她的声音哽咽，“你根本不是偷丹，你是在拿命换修为啊！”
莫问没说话，只是摸着胸口的红痕。他终于明白，妹妹的怀疑不是因为不信任，而是太了解他——了解他对师傅的执念，所以才会在看到禁术残页、焚心丹灼痕时，误以为他走了捷径。
与此同时，宋焰跪在郑敏的静室，额角抵着冰冷的地砖。郑敏坐在高位，：“做得不错，莫迪己相信令兄走火入魔。”他忽然甩出一道赤焰，在宋焰后背烙下新的印记，“记住，若让莫迪发现丹药是本座授意，后果你清楚。”
宋焰趴在地上，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想起莫迪在演武场的眼神——那不是愤怒，是绝望。那些聚灵丹是郑敏从私库取出，让他“不经意”间送给莫问的；焚心丹的灼痕，不过是用赤鳞草汁伪造的假象。可莫迪太了解哥哥的执念，所以才会主动往最坏的方向联想。
“峰主，莫师弟他真的只是想……”
“够了！”郑敏猛地拍案，“火灵峰不需要执迷不悟的蝼蚁。莫迪是百年难遇的火灵根，她的未来容不得半点瑕疵——包括她那个走火入魔的哥哥。”
雨停了，月光照在监牢的铁窗上，拉出长长的影子，远处传来执法堂弟子的脚步声。
莫问手里紧握着莫迪不经意塞在手里的纸团。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寒潭底有密道，三日后子时——”字迹突然中断，晕开的墨迹像滴泪。
走出监牢的瞬间，夜风卷着一片赤鳞草叶落在他掌心。叶片边缘的赤焰纹倔强地舒展着，像极了妹妹刻在石墙上的“莫”字。莫问忽然笑了，笑得比月光更冷，比赤焰更烈。
他会出去的，在苍澜山脉残魂里，找到师父“陨落”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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