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守将府邸·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斜射进守将府的书房，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磊盘腿坐在矮几前，粗糙的大手握着磨刀石，正一下一下地打磨他那柄鬼头刀。刀刃与石头摩擦发出"嚓、嚓"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将军！"
亲兵王虎慌慌张张地撞开房门，带起的气流让烛火剧烈摇晃。王磊手中的动作一顿，刀锋在磨石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
"找死吗？"王磊头也不抬，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
王虎立刻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属下该死！但城外...城外发现天兵踪迹！"
"啪"的一声，王磊将鬼头刀拍在案几上，刀身震颤着发出嗡鸣。他缓缓抬头，左脸的刀疤在烛光下泛着紫红色的光泽。
"多少人？"他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约...约百余骑，"王虎咽了口唾沫，"在城北三里处的矮丘上徘徊。"
王磊眯起独眼，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呵，百余骑？"他站起身，铁甲叶片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天一是想试探老子？"
他大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雕花木窗。暮色中的大同城笼罩在炊烟里，远处城墙上的火把己经点亮，像一条火龙蜿蜒盘旋。
"传令！"王磊的声音突然提高，吓得王虎一哆嗦，"北门守军戒备，但不得出击。"他转身抓起鬼头刀，刀锋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寒光，"弓弩手就位，等他们进入射程..."
王磊突然挥刀劈向烛台，烛火应声而灭，房间里顿时陷入昏暗。
"...给老子往死里射！"
"遵命！"王虎连滚带爬地退出房间。
待脚步声远去，王磊重新点亮烛火。他凝视着跳动的火焰，独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天一啊天一，"他低声自语，手指抚过刀身上细密的纹路，"你以为这种小把戏能骗过老子？"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也被暮色吞噬。城墙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的声响，守军正在快速布防。
王磊走到墙边，取下挂在那里的牛皮地图。他用匕首在大同城北面三里处扎了个小孔，又往南移了两寸，再扎一个。
"北面佯攻..."他喃喃自语，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南面才是你的主攻方向吧？"
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脸上的刀疤随之扭曲。匕首"夺"的一声钉在地图正中央，正好刺穿"大同"二字。
"老子等着你。"
子夜·大同城北郊
一弯残月悬在云翳间，时隐时现的月光为荒野镀上一层惨白的银辉。韩烈伏在一处土坡后，脸颊紧贴着冰冷潮湿的泥土。他屏住呼吸，数着心跳计算时间——三息、五息、十息......
"换岗了。"他压低声音道，喉结在紧绷的皮肤下滚动。
身旁的年轻斥候周焕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手指不自觉地着腰间的短刀。这是他第一次执行敌前侦察任务。
"校尉，我们真的要..."周焕的声音细若蚊呐，却被韩烈一个凌厉的眼神打断。
"闭嘴。"韩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呼出的白气在寒夜中凝结成霜，"记住，三十息。错过这个间隙，我们都得交代在这。"
远处城墙上，火把的光晕在夜风中摇曳。隐约可见两队守军正在交接，铠甲碰撞声和含糊不清的交谈声随风飘来。韩烈眯起眼睛，借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他能看清新上岗的士兵正打着哈欠，而撤下岗的则揉着酸痛的肩膀。
"走！"
韩烈一挥手，十余个黑影立即从各个隐蔽点窜出。他们身着夜行衣，脸上涂着炭灰，只有腰间短刀偶尔反射出冷光。马蹄裹着棉布，在冻土上只发出轻微的闷响。
周焕紧跟在韩烈身后，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声。他学着老兵的姿势，身体前倾几乎贴在马背上，右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记住路线了吗？"韩烈突然回头，声音压得极低。
周焕点点头，喉头发紧说不出话。临行前校尉反复强调的侦察要点在他脑中回响：城墙根部的排水口、箭楼下方的砖石结构、巡逻队的间隔时间......
"到了。"韩烈突然勒住缰绳，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
众人停在一处浅沟里，距离城墙不过百步。从这个角度，周焕能清晰地看到墙砖上的每一道裂缝。他惊讶地发现，有几块砖石的颜色明显更新——这是近期修补的痕迹。
"上月天兵夜袭留下的。"韩烈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简短解释道。他做了个手势，两名斥候立即取出钩索，悄无声息地向城墙摸去。
周焕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他猛地转头，却只看到一片漆黑的荒野。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校尉，我觉得——"
破空声骤然撕裂夜空！
"敌袭！"
韩烈的吼声与箭矢的尖啸同时响起。周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扑倒在地。一支黑羽箭擦着他的头皮钉入冻土，箭尾还在剧烈颤动。
"暗哨！"韩烈滚到一旁，短刀己然出鞘，"撤！分头撤！"
更多的箭矢从城墙上倾泻而下。周焕看到一名斥候被射中大腿，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另一个则被当胸射穿，鲜血喷在城墙根的新砖上，在月光下呈现出诡异的黑色。
"走啊！"韩烈一把拽起发愣的周焕，拖着他向后撤去。
城墙上的警钟震耳欲聋地响起，火把的光亮突然增加了数倍。周焕跌跌撞撞地奔跑着，耳边全是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血液冲击鼓膜的轰鸣。一支箭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道火辣辣的疼痛。
"老地方集合！"韩烈的声音从右侧传来，随即消失在黑暗中。
周焕拼命奔跑，首到肺叶像被火烧一样疼痛。当他终于瘫倒在一处干涸的河床里时，才发现肩甲上插着半截箭矢——不知何时中的箭，他竟然毫无察觉。
他颤抖着拔出箭簇，借着微弱的月光端详：三棱箭头，专破铠甲的制式。箭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王"字。
"王磊..."周焕喃喃道，突然明白了校尉临行前那句话的含义——"记住，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守军，而是五姓七望最狡猾的看门狗。"
远处，大同城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第一次交锋，他们输了。但这场试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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