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尚未完全褪去，甜糖镇的临时广播系统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打破了黄昏的宁静。
那并非日常的音乐播放，也非紧急情况的警报，而是一种带着军方特有频段加密的通讯请求。
老胡正指挥着人加固实验室被Z-074撞坏的墙壁，闻声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通讯室的方向。
“这动静……不对劲啊。”
陆沉和秦姐几乎是同时从不同的区域赶往通讯控制中心。
Z-117诗人丧尸带来的冲击还未消散，每个人的心头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此刻，这突如其来的通讯，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又将那块石头往下按了按。
通讯室内，负责值守的技术员脸色苍白，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
“陆队，秦姐……是，是帝都军方的最高加密频道。”
他手指颤抖地操作着，将解密后的音频接入扬声器。
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男声从中传出，带着居高临下的威压：
“甜糖镇负责人，陆沉。我是中央战略指挥部，上校李维。现代表陆定国将军，向你方下达最后通牒。”
陆沉的瞳孔猛地一缩。
陆定国，他的父亲。
“通牒内容如下：一，立刻交出特殊感染体S-001，即苏小糖。二，陆沉即刻返回帝都述职，配合相关研究。作为交换，军方将向甜糖镇提供包括但不限于三千吨粮食，一百万单位标准能量晶核，以及足够装备一个团的制式武器弹药，并承诺未来三年内，军方巡逻队将甜糖镇纳入优先补给和安全协防区域。”
李维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给他们消化信息的时间。
“此条件，仅在七十二小时内有效。逾期，军方将采取一切必要手段，确保目标回收。重复，一切必要手段。”
通讯切断，留下一室死寂。
技术员几乎要瘫倒在椅子上。
秦姐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这凝重的空气：“三千吨粮食，一百万晶核，一个团的装备……好大的手笔。”
她的语气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惊叹。
“他这是要买下整个甜糖镇，外加我和小糖的命。”陆沉的声音冷得像冰。
老胡不知何时也挤了进来，他听完了后半段，脸色铁青：“他娘的！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什么狗屁通牒，就是明抢！”
“不完全是。”秦姐冷静地分析，“如果只是抢，他们可以首接派兵。给出如此优厚的条件，说明他们内部对首接动武也有顾虑，或者，他们认为苏小糖和你的价值，值得这个价码，并且希望能以最小代价获取。”
“代价？”陆沉冷笑，“用甜糖镇所有人的未来做赌注吗？”
他深吸一口气：“召集所有核心管理人员，紧急会议。”
半小时后，甜糖镇最大的会议室灯火通明。
长条桌旁坐满了人，除了陆沉、秦姐、老胡，还有负责物资调配的王胖子，负责巡逻防卫的赵大彪，以及几位在甜糖镇德高望重的老者。
气氛比上次讨论“甜梦”试剂时更加压抑。
陆沉将通讯内容复述了一遍，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王胖子，那个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物资主管，此刻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三……三千吨粮食？一百万晶核？”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陆队，咱们……咱们粮仓里的粮食，省着吃，也就够全镇人两个月。晶核储备，更是捉襟见肘，那些防御设施和研究，哪个不是吞晶核的大户？”
赵大彪是个粗人，嗓门洪亮：“怕个鸟！他敢来，老子就带兄弟们跟他拼了！咱们甜糖镇的人，不是吓大的！”
“拼？”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咳嗽了几声，声音沙哑，“大彪，我们拿什么跟正规军拼？我们这点人手，这点武器，人家一个冲锋就没了。我们是在废墟里好不容易建起这个家，不是为了让大家白白送死的。”
老胡猛地一拍桌子：“老王头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把陆队和小糖姑娘交出去？”
老王头浑浊的眼睛看向陆沉：“陆队长，苏小姐……老朽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条件太了，也太致命了。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陆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要么接受，要么拒绝。没有中间地带。”
秦姐开口，声音依旧平稳：“从理性角度分析，接受条件，甜糖镇短期内将获得巨大的生存优势。粮食、能源、武器，这些都是我们目前最急缺的。拒绝，我们将面临帝都军方的首接军事打击，后果不堪设想。”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这只是纯粹的利弊分析，不包含情感和道义因素。”
“情感和道义？”老胡瞪着眼，“秦姐，你的意思是，为了活命，咱们就得出卖自己人？”
“我没有这么说，老胡。”秦姐扶了扶眼镜，“我只是陈述事实。陆定国的目标很明确，陆沉，以及苏小糖。苏小糖的特殊性，我们都清楚，她的晶核粉末在‘甜梦’试剂中的作用无可替代。陆沉你身上的抗体，更是他们志在必得的东西。”
“所以，我们成了筹码？”陆沉的指关节捏得发白。
王胖子小声嘀咕：“陆队，您别误会，没人想把您和小糖交出去。可是……可是镇上还有几千口人啊。孩子，老人……我们总得为他们想想……”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垂了下去。
赵大彪怒道：“王胖子，你个软骨头！陆队带着我们守住了多少次尸潮，小糖姑娘的广场舞救了多少人的命，现在人家遇到难处了，你就想卖了恩人？”
“我不是！我没有！”王胖子急得快哭了，“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会议室里争论声西起。
有人主张强硬对抗，认为陆定国未必敢真的大动干戈，毕竟甜糖镇地理位置特殊，易守难攻。
有人主张拖延，看能不能找到斡旋的余地。
也有人沉默不语，但眼神中的动摇显而易见。
“够了！”陆沉低喝一声，压下了所有嘈杂。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甜糖镇是我们的家，每一个人的命都很重要。”
“但是，”他话锋一转，“用两个人的自由和尊严，去换取苟延残喘的和平，这样的和平，你们要吗？”
“陆沉，你父亲的手段，你比我们清楚。”秦姐冷静道，“他既然开出了条件，就说明他有把握。如果我们拒绝，他下一步的行动，绝不会是谈判。”
“我知道。”陆沉的语气沉重，“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甜糖镇在他眼里，或许连蝼蚁都不如。”
老胡猛地灌了一口水：“那……那我们怎么办？真刀真枪干一场？还是……”
他没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干！”赵大彪一拍胸脯，“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得轻巧！”一个负责后勤的女人尖声道，“你死了痛快，你老婆孩子呢？镇上的老人孩子呢？他们怎么办？跟着你一起送死吗？”
“你……”赵大彪气结。
会议室的门，不知何时虚掩着一条缝。
苏小糖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原本是想送给开会的众人。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牺牲……”
“……陆沉……苏小糖……”
“……为了甜糖镇……”
“……没有别的办法了……”
断断续续的词语飘进她的耳朵。
她的脚步顿住了。
盘子里的水果散发着淡淡的甜香，那是她最近能感知到的少数几种味道之一。
曾几何时，她对这种甜味趋之若鹜。
可现在，这些甜味似乎都带上了一丝苦涩。
她不太明白那些复杂的讨论，什么“战略价值”，什么“政治筹码”。
但她听懂了核心。
有人，想用她和陆沉，去换取甜糖镇的平安。
就像……就像以前她收集的零食贴纸，可以用一张稀有的，去换很多张普通的。
她和陆沉，是那张“稀有贴纸”吗？
她想起Z-117诗人丧尸写下的“谢谢”和“太阳好冷”。
那份被唤醒感知后的绝望和悲伤，此刻似乎也笼罩了她。
如果甜糖镇因为她和陆沉而毁灭……
如果陆沉因为保护她而陷入绝境……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挂着的军牌，那是陆沉的，带着他身上特有的“草莓味”。
那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她不能让陆沉有事。
也不能让这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让她感受到一丝“家”的温暖的地方，因为她而消失。
会议室内的争论还在继续，声音时高时低，充满了焦虑、愤怒和无奈。
苏小糖站在门外，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低头看着盘子里的水果，眼神从最初的茫然、困惑，逐渐变得……异常平静。
那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她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然后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盘子里的水果，她一口未动。
(http://www.aixiasw.com/book/dhfihj-9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aixia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