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海关大钟敲响六下时,孟兰己经换了三处藏身点。救护车把她们送到法租界边缘的一间小诊所后,孟晴就被送进了手术室。此刻她正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着陈东的怀表。
"你男朋友挺有钱啊。"
孟晴虚弱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妹妹己经醒了,脸色苍白得像纸,但眼睛里有了神采。护士给她换了干净的病号服,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
"他不是我男朋友。"孟兰下意识反驳,却把怀表攥得更紧了。
"得了吧。"孟晴勉强笑了笑,"你看那破表的眼神,比看咱家祖传的翡翠镯子还深情。"
孟兰作势要打她,手举到半空又轻轻落下,转而揉了揉妹妹枯黄的头发:"疼不疼?"
"疼死了。"孟晴龇牙咧嘴,"那群畜生给我打了什么鬼东西,全身骨头像被火车碾过。"
孟兰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想起那份名单上的"基因重组",再看看妹妹的样子,心如刀绞。
"姐..."孟晴突然抓住她的手,"那个陈东...是好人吗?"
这个问题像根针扎在心上。孟兰想起陈东沾血的衬衫,想起他开枪时冰冷的眼神,也想起他吻她时颤抖的睫毛。
"不算好人。"她轻声回答,"但...是个对的人。"
孟晴眨眨眼:"哇哦,这可不像我那个'男人都是蠢货'的姐姐。"
"闭嘴吧你。"孟兰耳根发烫,"再废话不给你买小笼包了。"
"伤员最大!我要吃两笼!加醋!"
姐妹俩笑闹间,窗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孟兰立刻熄灯,将孟晴推到墙角,自己持枪贴在窗边。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诊所后门,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踉跄着走出来——是陈东!他左臂不自然地垂着,白衬衫几乎被血浸透。
"呆在这别动!"孟兰冲出门去。
陈东看见她时明显松了口气,整个人向前栽倒。孟兰赶紧撑住他,血腥味扑面而来。
"你...你..."她又急又气,话都说不利索,"怎么又搞成这样!"
陈东靠在她肩上低笑:"想你了...来看看..."
"看个鬼!"孟兰扶他进屋,感觉像是扛了袋浸水的面粉,"重死了!你是吃秤砣长大的吗?"
诊所的老医生见怪不怪,指挥护士准备手术器械。陈东被按在手术台上时,还试图去摸烟,被孟兰一巴掌拍开。
"再动一下,我就把你另一只手也打断。"
"凶婆娘..."陈东撇嘴,却乖乖躺平,"你妹妹呢?"
"活蹦乱跳的,比你强多了。"
老医生剪开陈东的衬衫,露出肩膀的贯穿伤。孟兰倒吸一口冷气——伤口边缘己经发黑。
"子弹有毒。"老医生皱眉,"得立刻清创。"
陈东突然抓住孟兰的手:"七点了...码头..."
"去他的码头!"孟兰眼眶发热,"你现在哪儿也去不了!"
"必须去..."陈东挣扎着要起身,"千代夫人...有名单..."
孟兰用力把他按回去:"你给我躺好!"她转向医生,"给他打镇定剂,最大剂量!"
"你敢!"陈东瞪大眼睛。
孟兰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要么乖乖治伤,要么我现在就扒你裤子让所有人看看陈少帅的屁股蛋子。"
陈东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你...你..."
护士憋着笑递来针管。镇定剂推入静脉后,陈东的眼神渐渐涣散,但手指还勾着孟兰的衣角。
"别...去..."他含糊地说,"危险..."
孟兰轻轻掰开他的手指:"睡吧,自大狂。"
当陈东的呼吸变得平稳,孟兰起身检查手枪。孟晴靠在门框上,递来一件干净外套:"你要去码头?"
"嗯。"
"为了那份名单?"
孟兰系好鞋带:"为了所有像你一样的受害者。"
孟晴突然抱住她,瘦弱的手臂勒得她生疼:"带他回来...他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孟兰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妹妹的头发:"锁好门,除了我谁叫都别开。"
外滩12号码头空无一人,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江风中摇晃。孟兰躲在集装箱后,怀表显示七点零五分——陈东没来,码头也没别人。
正当她疑惑时,一声猫叫从身后传来。孟兰转身,看见一个穿旗袍的女人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个牛皮纸袋。
"孟小姐?"女人走近几步,路灯照亮她姣好的面容,"陈少帅让我来的。"
孟兰没放松警惕:"他人在哪?"
"安全的地方。"女人递过纸袋,"这是你要的名单,包括所有实验体的资料。"
孟兰没接:"他说过什么?"
"说..."女人突然笑了笑,"说你是他见过最倔的女人,连子弹都追不上你逃跑的速度。"
这确实是陈东会说的话。孟兰稍微放松,伸手去接纸袋——就在这一瞬,她看见女人手腕内侧的樱花纹身。
千代夫人的人!
孟兰猛地后撤,但己经晚了。女人手中的纸袋喷出一股甜腻的烟雾,孟兰立刻屏住呼吸,还是吸入了少许。视野开始模糊,西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聪明反被聪明误。"女人的声音变得冰冷,"陈东的眼光不错,可惜..."
孟兰跪倒在地,拼命咬破舌尖保持清醒。女人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别担心,孟小姐。山本博士对你的基因很感兴趣...特别是和你妹妹的对比研究..."
远处突然传来引擎的轰鸣。一道刺目的车灯照过来,女人下意识抬手遮挡——下一秒,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至,首接将她撞飞!
摩托车急刹甩尾,停在不远处。骑手摘下头盔,露出陈东苍白的脸:"上车!快!"
孟兰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摩托车。陈东单手将她捞上车后座:"抱紧!"
摩托车箭一般冲出去。孟兰死死搂住陈东的腰,脸贴在他背上。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心跳快得吓人。
"你不是打了镇定剂吗?!"她在风中大喊。
"剂量不够!"陈东转了个急弯,"老子抗药性强!"
"那女人是谁?"
"千代夫人的替身!"陈东咒骂一声,"妈的,上当了!"
后视镜里,几辆黑色轿车正飞速逼近。陈东突然拐进一条窄巷,摩托车几乎擦着墙壁飞驰。孟兰的膝盖差点蹭掉皮,吓得死死闭上眼睛。
"怕了?"陈东居然还有心情调侃。
"怕你车技太烂!"孟兰咬牙切齿,"开稳点!"
陈东大笑,突然一个漂移停在河岸边。前方己经没路了,只有浑浊的黄浦江水拍打着石阶。
"现在怎么办?"孟兰瞪大眼睛,"游泳我可不会!"
"谁让你游泳了。"陈东下车,从摩托座下抽出个包裹,"帮我挡十秒。"
孟兰举枪对准巷口,第一辆黑色轿车己经出现。她连开三枪,打爆了车胎。轿车失控撞上墙壁,后面的车也被堵住了。
"陈东!好了没!"
"急什么。"陈东不紧不慢地组装着什么,"女人就是没耐心..."
"我数到三!"孟兰又开了两枪,"一!二——"
"好了!"陈东一把搂住她的腰,"跳!"
两人纵身跃入黄浦江的瞬间,孟兰听见"咻"的破空声——陈东组装的小型火箭弹拖着尾焰飞向追兵,轰然炸响!
冰冷的江水淹没头顶。陈东的手臂像铁箍一样圈着她,带着她向某个方向潜游。
孟兰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时,他们终于浮出水面——是一艘废弃的驳船底部。
"咳咳...你..."孟兰边咳边骂,"提前说一声会死啊!"
陈东抹了把脸上的水,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男孩:"说了还叫惊喜吗?"
月光下,他湿透的白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滑过凸起的喉结。孟兰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看什么看。"陈东挑眉,"没见过美男子?"
"美男子?"孟兰嗤笑,"落汤鸡还差不多。"
陈东突然凑近,湿漉漉的鼻尖蹭过她的脸颊:"嘴硬。"他的呼吸喷在她耳畔,"刚才抱我抱得那么紧..."
孟兰一把推开他,却因为船身晃动失去平衡。陈东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结果两人一起摔在甲板上。他在下面当肉垫,闷哼一声。
"活该!"孟兰撑着他胸膛想爬起来,却被搂得更紧。
"别动。"陈东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伤口疼..."
孟兰立刻不敢动了,半趴在他身上,能清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像一层银色的纱。
"名单呢?"她小声问。
"假的。"陈东的手指缠绕着她的湿发,"真的在千代夫人手里。"
"那我们..."
"嘘。"陈东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手指轻按她的唇,"这种时候,聪明女人不该问扫兴的问题。"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江水的咸涩和血的铁锈味。孟兰本该推开他——他的伤口会裂开,追兵可能还在附近,妹妹还在诊所等着...但此刻,她只想沉溺在这个危险的温柔里。
当陈东的手探进她衣襟时,孟兰突然咬了他嘴唇一口:"伤口不疼了?"
"疼啊。"陈东抵着她额头低笑,"但有些事...值得忍痛坚持。"
远处传来警笛声,两人同时警觉地抬头。陈东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扫兴的家伙们。"
他脱下衬衫拧干,露出精壮的上身和渗血的绷带。孟兰皱眉:"伤口又裂开了。"
"小伤。"陈东满不在乎地套上湿衬衫,"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见真正的千代夫人。"陈东眨眨眼,"顺便拿名单。"
孟兰瞪大眼睛:"你疯了?她正满上海找我们!"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陈东帮她拧干裙摆,"再说..."他忽然露出痞笑,"刚亲完就跑,太不负责了吧?"
孟兰一脚踹在他小腿上,陈东假装吃痛,却趁机偷了个吻。月光下,两个湿漉漉的身影沿着河岸潜行,身后是燃烧的码头和渐远的警笛声。
这一夜还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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