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乞儿为了一个馒头差点打了起来。
虞亦禾一时愣在了原地，心口一丝一丝的疼痛。
“知雨，让店家每日多蒸一百个馒头，分给这些乞儿，银子从我私库里出，就当……”
为弟弟，祈福了。
知雨低头应道，“是，夫人。”
“夫人慈悲为怀，积德行善，菩萨会保佑你的。”
小乞儿瞪大了眼睛，感激的对着虞亦禾行了一个诚心诚意的佛礼，倒真显出一丝僧童的姿态来。
虞亦禾望着小乞儿，渐渐平静了下来。
如果弟弟还活着，纵然天涯海角，她也一定把人寻到。
若是早己亡故，她也会收殓他的尸骸，请高僧超度，让他安心投胎，投一个父母双全的家里去吧。
“回吧。”
虞亦禾轻声吩咐，上了马车回家。
远处。
薛莽定定的看着那个坚韧的身影，是什么……让她如此惊慌失措？
还以为她是个不悲不喜，没有心的泥塑主母呢。
薛莽心底的悸动，再次悄悄翻涌出来，随着马车的远去，掀起细细的波浪。
看向抢食的乞儿身上，薛莽心下微寒，却不知繁华汴京的墙角窄巷，有那么多的乞儿……汴京外，又是什么光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倒是心善，只是这份善心，落到实处才好。
“阿烈，让人每日盯着点，国公府的银子可不是好吞的。”
“是，世子爷。”
阿烈撇撇嘴，没听见夫人说，银子是从夫人私库里出么？
呵，锯嘴葫芦变成犟嘴葫芦了？
虞亦禾飘飘乎回到府里。
当夜。
便做了一个梦。
梦里，母亲挺着大肚子在花园里赏花，她围着母亲又跑又跳，时不时的凑到母亲肚子跟前，跟弟弟说话。
母亲笑的比春天的湖水还要要温柔。
调皮的弟弟一脚踹开了她靠在母亲肚子上的小手，高兴的她，发出银铃一样的笑声。
“母亲——弟弟踢我，弟弟在踢我！”
“好弟弟，你快出来陪我玩吧，我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
“咯咯咯……”
忽然——
梦境一转，虞亦禾看到母亲的房间人来人往，一盆一盆的血水端了出来，还有母亲撕心裂肺的叫声。
然后……
她被人领着走进房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母亲的脸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丝毫血色。
母亲眼睛首勾勾地望着她，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气若游丝，微不可闻。
最终，撒手人寰。
虞亦禾第一次，在梦里，听清了母亲颤抖的声音，“救……救救他。”
救救他！
救救他！
“不——”
虞亦禾猛的睁开双眼，尖叫着坐了起来，伸出手，好似要抓到什么东西。
知雨早就在一旁急的团团转。
见虞亦禾醒来，连忙问道，“夫人，可是梦魇了？”
虞亦禾一点一点回过神来。
才发现满头大汗，连衣裳都湿透了，那一个深藏起来的记忆，再次翻涌出来。
救救他……
虞亦禾捂住了胸口，那一天，不管是丫鬟婆子，还是父亲，都以为母亲在求他们救自己的命。
可是——
在这个梦里，虞亦禾终于就明白了。
母亲求他们救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刚生下来的那个孩子，虞亦禾的亲弟弟。
眼泪不知不觉滚落下来。
“夫人——”
知雨焦急唤道，“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请府医！”
“没事。”
虞亦禾缓缓摇头：“不过是一个梦罢了，你让虎丫去帮姨母，每日的消息及时禀报。”
虞亦禾看向娇月，”你寻个机会给珍姨娘传个信，就说……我有意推荐林哥儿去国子监。”
“是，夫人。”
娇月眼底含着一丝惊喜，三少爷若能进国子监，身边必定要有书童的。
“这话，你再给柳氏传一遍，只说我手里有一个国子监名额。”
虞亦禾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讥笑。
呵呵……
不知道柳氏和珍姨娘之间的主仆情分，敌不敌得过母子情分？
娇月得了话，转身出门传信去。
才打开房门。
就见薛嬷嬷板着脸走了进来：“夫人，世子请你过去一趟。”
这些日子，薛嬷嬷非必要，几乎不出现在虞亦禾的面前。
“知道了。”
虞亦禾回了一声。
薛嬷嬷告退时，目光从虞亦禾的脸上一扫而过，脚步微，“夫人当注意身子才是。”
“谢嬷嬷关心。”
虞亦禾笑了一声，“知雨，梳洗吧，再端一盏燕窝来。”
知雨立即换了笑脸，“是，夫人，奴婢一首让人温炖着呢，您昨夜可是一口未进，必是腹中空空，才睡不踏实的。”
又冲薛嬷嬷福身感谢，“还得嬷嬷来劝，奴婢伺候着夫人用了早膳，就过去。”
薛嬷嬷点头离开。
前院。
虞亦禾出现的时候，厅堂里除了薛莽，还有一个轻纱遮面的妇人斜靠檀木椅上，单是露出的那一双秋水明眸，便可猜到轻纱下是怎样的天姿国色。
左右坐着一个端庄妇人和嫩的雪姨娘，女人的身后，站着三个俏丽的大丫鬟和秋侍妾。
见到虞亦禾，雪姨娘欢喜的眼睛亮晶晶的，软软的行礼，“夫人……”
虞亦禾回了雪姨娘一个温和的笑容。
给薛莽行礼，“世子。”
薛莽的目光在虞亦禾的脸上扫过，微微蹙眉，听说她……昨日回府，粒米未进，便沉沉睡去。
“多谢夫人赠药。”
不等薛莽开口，身边的女子缓缓起身，莹白的裙裳上落梅点点，风姿绰约，微微颔首，就算是行礼了。
虞亦禾猜到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不愧是世子的心尖宠，这姿容气度，满汴京也找不出几个来，尤其是她身上那一股子端庄和妩媚，冰冷和妖冶，这种矛盾的气质竟然会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显出一种别样的美。
嗯……
有一种随时会发疯的的美人感。
美人欠身时，一股幽香随风钻入虞亦禾的鼻尖，眼神一滞，这香味儿隐隐有一丝腥气……
虞亦禾眼中多了一丝打量，“妹妹客气了，日后若有需要，尽管让人说来，身子总是最要紧的。”
“夫人仁厚，是我们的福气。”
桃姨娘起身行礼。
桃姨娘是个端庄知礼的妇人，只是瞧着比世子要大上几岁，且看那眉眼，与白姨娘和雪姨娘都有几分相似，只是白姨娘更为出挑，雪姨娘还小，尚未长开。
难怪外面都传世子后院污糟混乱，姐妹不分，主仆不论。
三位姨娘竟是姐妹。
夏侍妾又是姨娘的婢女。
虞亦禾倒是没有看出来几位姨娘侍妾和世子之间的亲昵，只觉得她们以白姨娘为中心似的抱作一团。
瞧也未曾瞧过世子一眼。
倒是世子的眼神时不时的看向白姨娘，一副唯恐她任何闪失的模样。
果真是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
薛莽见白姨娘总算没有说出什么风疯言疯语，心中轻松了口气。
看向虞亦禾想，眼神有一刻复杂。
缓缓道，“宫里传了旨意，淑妃娘娘要见你，你明日随我一起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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